口述天童寺|杨古城:寺庙修缮细节与历史传承

杨古城/口述 成庆/采访 天童寺口述史团队/整理
2018-11-09 13:11
来源:澎湃新闻

【编者按】

天童寺,位于浙江省宁波市东25公里的太白山麓,始建于西晋永康元年(300年),佛教禅宗五大名刹之一,号称“东南佛国”。

2017年11月,由上海大学历史系成庆博士带领的口述史团队受天童寺方丈诚信大和尚邀请,对天童寺的部分僧众以及与天童寺恢复相关的社会人士进行了第一次口述史采访。

11月15日,口述史团队在天童寺默照茶堂采访了参与天童寺修复的杨古城老先生,询问了当年天童寺恢复过程中的一些历史细节。

以下是成庆采访杨古城老先生的口述文章。

杨古城老先生正在接受成庆采访。

口述:杨古城(退休前在宁波工艺美术研究所从事工艺美术研究)

采访:成庆(上海大学历史系教师)

时间:2017年11月15日

地点:天童寺

“文革”时期的天童寺

成庆:谢谢杨老师,这个机会非常难得。我记得天童寺恢复当时是因为周总理的批示,还有日本参访团的关系,所以要重修阿育王寺和天童寺,因此曹老师(曹厚德,1930年8月生,曾任宁波市工艺美术研究所所长,是1980年代天童寺、阿育王寺造像塑造工作的重要承担者)跟您还有其他专家过来帮忙恢复的。您能不能谈一下当时重修天童寺的因缘和具体过程?

杨古城:我对天童寺的印象要从初中谈起,大概在1948年、1949年,我就已经来过了,一直到新中国成立以后,1952年、1953年,几乎每年都来。这个时候天童寺非常完好,一般我们从宁波到天童寺必须要乘船的,这个船有大有小,大的可以乘五六十个人,船可以一直从宁波城里开到小白村,大概要3个小时。

成庆:是机动船?

杨古城:不是,是手摇的,那个时候还没有机动船。进来以后,要走小白岭古道。小白岭古道再经过将近5公里的万松林古道,经过山门,到天童寺的时候就要吃中饭了。有时候吃中饭赶不上,那就在路上吃点馒头、面包。我对天童寺的印象非常深,这个时候寺院里有好几百个和尚,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之前。大概1964年、1965年,这时候寺院作为“四旧”,基本上就没有开宗教活动了。

成庆:这个时候您来过吗?

杨古城:这个时候我来过,这个时候我就碰到一位老和尚,修祥老和尚,他非常客气。那时候我还年轻,是初中学生。第二次是在“文革”以后,我再来天童寺的时候,寺庙里面的和尚留下来的只有一个修祥和尚。

成庆:只有一个和尚?

杨古城:只有一个,他就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寺院里面空无一人,全部的菩萨能敲的都敲完了,据说那个高八米的四大天王是宁波唯一一批破四旧的学生用很粗的绳子拉掉的。

成庆:那是哪一年?

杨古城:应该是1966年,4月、5月的时候,破“四旧”,红卫兵还没有进来之前,这个寺庙已经破掉了,破掉以后就没有人管了,后来有解放军的部队进驻,里面是部队的营房。

成庆:您说的是“文革”期间?

杨古城:寺庙里的和尚没有了,菩萨倒下了,一片荒芜,部队接管以后,打扫干净作为营房了。

成庆:哪一年?

杨古城:是1966年的下半年。从此以后,一直有10年的时间,到1977年部队出去。1978年宁波市工艺美术研究所受委托,上面拨下来大概有10多斤黄金吧,钞票大概是150万元,这笔钱那时候非常值钱。我们宁波市工艺美术学院的曹厚德先生担任天童寺修缮委员会副主任,他也是宁波市的一个老干部,开始住到天童寺来了。我也是当时第一批到天童寺来的,因为我那时是宁波市工艺研究美术研究所的一名老师。我的学生不少,他们都是小年轻,他们有的是在工艺美术厂做工人,因为我们研究所下面有一个厂,有的是社会上面招聘的。

修缮历史细节

成庆:他们以前是干工艺美术的吗?

杨古城:搭界的,有的是懂的。所以曹厚德先生也是这个时候住到天童寺来的。

成庆:你们当时住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杨古城:在面壁轩。我因为宁波市工艺研究美术所还有事情要出去,这个时候从宁波到天童寺的路要半天,交通很不方便,坐车只能坐到阿育王寺,没有到天童寺的车。坐船要两三个小时。一开始一般是坐车以后再步行,后来我们美术学院自己买了一部小货车,因为要塑菩萨了嘛,所以黄泥、石料,还有一些人来来往往,所以自己买了一部小货车,它既能运货又能载人。从这个时候工艺美院也建了一个宁波市的佛像研究所。

成庆:是以前就有还是新成立的?

杨古城:新成立的。为什么呢?我们这些人,也包括我本人在内,对佛教造像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们的所长曹厚德先生,他的家族是做漆工的,做油漆,漆房子。所以对寺庙是一知半解。所以既要造寺庙,又要做佛教造像,难度很大。这个时候一方面一些基本工作先做起来,比如泥水、木匠,先清理一下场地;另外一方面要召集一些人到全国各地保存下来的老寺庙去参观,我们参观最主要的是杭州的灵隐寺。灵隐寺在周总理的指示下,保留得还算是比较完整。第二个最重要的地方是苏州的东山紫金庵。现在的天童寺,阿育王寺的十八罗汉基本上是参照紫金庵的。

成庆:阿育王的十八罗汉是吗?

杨古城:是,一样的。阿育王的十八罗汉基本上是在天童寺的基础上造的。天童寺的工程大概在1979年上半年已经完成了。我们参观回来以后速度非常快,因为国家文化部门、宗教部门要求我们1979年要接待日本曹洞宗的朝圣团,所以是白天黑夜都赶,非常辛苦。泥塑的佛像呢,必须塑了一半以后就要停下来,让他干爽,否则要开裂倒下来的,所以干爽期间,我们再到其他地方进行考察,这样子互相交替。1979年,我们请北京的赵朴初老先生过来验收,验收以后他非常满意,我记得我们跟在他后面,他对我们非常鼓励,他说,这批塑像塑得不错,宁波还是有人才,对于我们天童寺作为国家第一批开放的寺院给予了肯定。

成庆:大殿的三尊佛像也是那时候塑的吗?

杨古城:也是同时的,都是泥塑的。

成庆:有没有哪个寺庙的佛像依据呢?

杨古城:这个寺庙的依据是综合性的,基本上是从北京,山东参观以后,我们自行创作的。佛像都是泥塑,这个时候所有的寺院几乎都是泥塑,为什么呢,因为木雕造像的老师傅基本上很难请到,但我们还是请到了两位顾问,已经都70岁左右了。一位是余姚十六户村的老师傅叫王炳荣,另外一位是福建来的,叫詹宗辉,他是一位福建搞泥塑的老艺人。他在新中国以后几乎没有造过佛像了,但是他年轻的时候是造菩萨的,王炳荣老师傅原来是做木雕的。所以这两位师傅是曹厚德先生的顾问,做技术把关。我这个时候是工艺美术研究所的设计人员,也是老师,所以图像,花纹,色彩这些都要来指导,所以我大概每星期起码来这里住一两天,平常在所里有事情。

成庆:就是大殿里面塑吗?

杨古城:对,就在大殿里面搭架子,我们一点经验没有,光是靠大家一块互相揣摩。到现在为止好几十年过去了,质量还是非常好。阿育王寺是天童寺工期完成以后,大概是1980开始,就到那边去做准备工作去了。所以两个寺庙修修补补,大概全部时间要花三年左右。

成庆:阿育王寺的佛教造像跟天童寺有什么区别?

杨古城:因为天童寺是实验品,大家都没有做过,它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比如说表面处理、贴金、油漆、彩画,感觉粗糙一点,但是阿育王寺是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原来的学生也都能自力更生了,这批人才培养出来了。以后这批人才在我们广东、福建、沈阳、湖北、安徽、山东都做了许多工作。

成庆:阿育王寺的造像也全部毁完了?

杨古城:一点也没有了!阿育王寺也是部队进驻。阿育王寺基本上是没有古代造像留下来了,天童寺好像保留下来是明代的铜像,清代的铜像还是有的。所有的木雕、泥胎、石雕都毁于一旦。现在我们看到的几乎全部都是新塑的,塑的质量我看还是不错。因为我们没有经验,所以在做的时候非常认真,非常仔细,小师傅做好以后大师傅检查,大师傅做好以后老师傅鉴定,需要改的就改,所以也很辛苦。

成庆:大殿的三尊佛像,两边的十八罗汉当时规制是谁定?

杨古城:我们来的时候,供奉的石台还在,而且原来寺院的造像都还有印象,曹厚德先生和我年轻的时候都来过,有印象。而且原来的老照片那时还有留下来,按照那个照片,按照我们自己的想象创造。

成庆:基本上还是恢复到以前的那个样子。

杨古城:是的,因为江南、江北、东部、西部的佛教造像都是不同的。比如像十八罗汉,天童寺的和阿育王寺的十八罗汉是不一样的。

成庆:哪里不一样?

杨古城:阿育王寺我印象中好像把布袋和尚也放进去了。

成庆:但是最后不是说有人反对又没有塑吗?

杨古城:好像塑的,有的,因为这个时候可以这么说,没有人对佛教造像提出反对意见,只有赵朴初老人他看得最多,他是专家,其他人都不懂的,我们自己都不懂。

成庆:你们塑好小样要送到北京去吗?

杨古城:不要,北京也是交通不方便,在塑像的中间,北京没有人来过,一直到全部塑完了,赵朴初带了几个人来看一下,改一下,就基本已经完成了。我们自己也是有把握的,因为我们去杭州的寺庙,苏州的一些老寺庙,以及北京的一些老寺庙都看过,大家都有印象,还有两位老师傅给我们做顾问,给我们出主意。

成庆:他们都住在这里吗?

杨古城:那当然,我们还有几个,但过世了,是做油漆的,漆像师傅,也是做菩萨的。

成庆:除了大殿以外,还有哪些造像是当时你们这一批做的?

杨古城:还有另外几个地方,比如藏经楼,还有钟楼的地藏菩萨。地藏菩萨是谁做的呢,是曹厚德的女儿,她现在还在。叫曹巧飞,以她为主。曹厚德先生带着自己的女儿到这里来。女儿也很重要,要照顾爸爸的衣食住行,因为曹先生那个时候已经五六十岁了,他也很忙。我们最初在大雄宝殿的后面搞泥塑的观音。

成庆:那个是你们当时塑的?

杨古城:不是,我们第一次搞是(善财童子)五十三参,以后是八十年代初期,海岛观音要重新塑像,把五百罗汉做进去了。

成庆:那观音菩萨呢?

杨古城:观音菩萨是原来的,没有动。后面的五十三参改成五百罗汉。两侧殿堂曹先生也做过,比如说西方三圣,还有祖师殿,达摩像也是这个时候做的。这个比较方便,要求不高,尺寸也不高。大的做过以后做小菩萨好像显得很方便,一个月就做好了,干燥也好了。

成庆:木结构的维护呢?

杨古城:木结构是先开放,因为日本客人要来了嘛,先开放,开放以后,再进行整个大殿,一个大殿、一个大殿地修。

成庆:就是说你们当时没有把木结构大规模地修,只是恢复佛像,那当时整个天童的木结构的建筑情况是怎么样的?

杨古城:非常完好!因为这个木结构在清代的中晚期已经在修补,唯一一个大佛殿,很高大的大佛殿,是明代的构造,没有动,有几根柱子和梁,清代换了一下。所以我今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很大的柱础是宋代的。因为宋代的柱础模子是一样的。

成庆:也就是说现在大殿的位子原来是宋代当时天童寺大殿的位子,没有动过,而且是按照当时柱础的位置立的柱子吗?

杨古城:对,非常重要,凡是小小的(柱础)都是明代的,还有一部分是清代的。还有上面大下面小的(柱础)也是清代的。我因为做过考古,看到就知道。

成庆:您当时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关注这些吧?

杨古城:是的,那个时候不知道。因为之前天童寺总体、细节的、局部的(信息),这些资料都保存在日本,五个大寺庙,什么东大寺啊、永平寺啊,这些寺庙把天童寺的花门(拿过去),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门就是宋代的花门,因为这个花门我在日本资料里面看到是一样的,就是这个花门。

成庆:等于说明代重建的时候也把宋代的保留下来了,不是明末当时自己想的。

杨古城:保留下来了,然后重修、重建的时候尽量保留原来的。

成庆:那就是说明末的时候有宋代的图,还是明末再重建呢,还是说宋代的结构没有完全毁坏呢?

杨古城:正因为寺庙的和尚看到过宋代建筑,密云法师看到过水灾之前的天童寺。他把总体的布局(改动过一些),就是把原来万工池(天童寺的放生池)中间的七个佛塔,放在万工池上面了,原来是在水中的。

成庆:那万工池缩小了吗?

杨古城:没有缩小。

成庆:那就是把塔从池中移出去了?

杨古城:对,移到外面了。

成庆:什么时候移出的?

杨古城:这是明代,也是重建的时候移的。因为天童寺最怕两个因素,第一是水,所以在东面开了个大水沟。

成庆:在古天童寺过去那条排水沟吗?

杨古城:不是古天童,我们天童寺万工池旁边的一条大水沟,就是罗汉沟;第二是防火,精神上面的防火,不是在屋脊上面搞了许多龙头吗,这些龙头实际叫鸱吻,它就是防火的。另外是七座塔,四座塔是白色的,三座塔是红色的,以水压火,这么一说。

成庆:四座白色,三座红色,这个资料是从哪里来的?

杨古城:这个资料是天童寺史志里面的。五年之前我来,我还叫天童寺的和尚把所有塔都涂成灰色的,他们说你们去看一下,寺志里面有写密云祖师就是不要天童寺今后再有火灾,就把七座原来的塔放到上面来,四座白色,三座红色,这有道理的,有风水意义的。

成庆:现在的七座塔是明代的旧物吗?

杨古城:不是,破坏了,但是位置在,下面的底座还在。这些是我们工艺美术研究所做的,把它恢复了,所以一部分是水泥,一部分是石灰,那个时候还没有讲究,现在就不好搞了,要么是水泥,要么是石灰。仿古建筑里面尽量不要用水泥。那时候要求还不是很高。

成庆:门口写着“万法朝宗”的那个照壁呢?

杨古城:都是原来的!部队非常好,部队来了,没有破坏,不肯动它。才把这些匾额都拿下来交给地方去保存。所以说这些匾额什么都是老的。新兵不敢动,老兵都知道。

天童寺的历史传承

成庆:在天童恢复的过程当中,你们当时还有什么发现,就是以前没有想到的?

杨古城:这个时候发现不多,发现实际是在改革开放以后,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在天童寺里面发现了好几件宋代的原物,这些原物是日本来宁波天童寺考察的专家一同发现的。宋代留下来的老东西,碑也有,和尚的舍利塔也有,石鼓也有,但是我不说你们都不知道,《天童寺寺志》里面也没写,实际上这些是宋代留下来的老东西。

成庆:那就是宋代以来这个位置都没变,原址重建,这个很重要。

杨古城:罗汉沟原来是小水沟,就是密云祖师来了以后把它拓宽,因为水灾嘛,把天童寺所有的木结构房子弄得荡然无存,只留下来一颗柏树,在天王殿的后面,大佛殿的前面。这是唐代的柏树,留在现在多不容易,它经历过几十次火灾,几十次水灾,大大小小的,所以天童寺最怕的是水与火,处理不好的话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成庆:当时您在天童寺恢复过程中,与这里的常住法师哪位接触比较多?

杨古城:修祥法师,每次来都看他,老朋友非常亲切,我叫他大哥的。他耳朵不好。

成庆:一般和您说些什么,有说以前老天童的掌故吗?

杨古城:有啊!这个和尚怎么样,那位又怎么样,因为来了许多和尚嘛,我们是第一次接待日本的代表团,方丈和尚都还没有,到上海去请。

成庆:那时候是谁接待的?

杨古城:明旸大和尚,他是天童寺改革开放后的方丈,他同时又是龙华的方丈,所以也是借他的光。从1980年以后,天童寺也是逐渐逐渐复兴起来了,和尚也有一部分回来了。

成庆:附近的舍利塔当时您有去过吗?以前您小时候会来吗,这个附近其实有很多舍利塔,但是后来全部被毁了。

杨古城:太重要了,这个寺院的外面。第一个是南山,就是天童寺南边的南山塔院。南山塔院属于天童寺的开山祖师住的地方,一直到宋代、明代,最主要的和尚都葬在这里,这块地方土地改革后就分掉了。

成庆:现在有人住吗?

杨古城:现在是有人住,但是已经属于村庄的一个旅游景区,跟天童寺不搭界。

成庆:那以前的塔有吗,以前您小时候记得看到过塔吗?

杨古城:和尚塔我记得是几十个塔,很多啊,寺院也有,塔也有,叫南山塔院。我专门去考证了南山塔院的历史,写过天童的《南国庵考》,很长的,文章中把最重要的塔院历史、历代的传承、多少人葬在这里,日本有多少和尚在民国之前来这里朝拜,这个历史写得非常详细。

成庆:这个很重要,听说在下三塘村当时有密云祖师塔在那里。

杨古城:对!就是南国庵,都是天童寺的地方。

成庆:听说还是毁得比较晚,是六几年毁的。

杨古城:是啊。

成庆:后来就找不到了?

杨古城:对,为什么呢,土地改革以后这块土地就归老百姓了,老百姓没有去毁掉他,但是“文革”初期就破四旧了,破四旧比“文革”要早。

成庆:您以前看没看过这个塔啊?

杨古城:当然看过,路过。

成庆:大概是什么样?

杨古城:大概很古老。

成庆:是什么形制?跟哪一种舍利塔比较相似?

杨古城:跟我去看到的宋代时留下来的舍利塔比较像,这个事情非常重要。这个形式就传到了日本,他叫无缝塔。传到日本,现在日本的老寺院,和尚的塔都有无缝塔。

成庆:这个很重要,说明当时密云祖师的塔是按照宋制的舍利塔的形式是吗?

杨古城:是,密云祖师以后的历代祖师的形制基本上都没有变。不敢变,谁也不想去变化他,这就是传承。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东面的两处和尚塔,这些都是新恢复的,老的一座也没有了。

成庆:中峰塔院那边也是新的对不对?

杨古城:再有就是玉佛殿的旁边。

成庆:那是圆瑛老和尚带回来的?

杨古城:不是不是!和圆瑛不搭界,这两座是不知道怎么留下来。

成庆:那有舍利塔啊?

杨古城:有,两个!里面字还刻的。一个是叫这两座舍利塔是非常重要。

成庆:大概是什么年代的呢?

杨古城:南宋的!南宋赵昚时期的,在日本非常著名。

成庆:不是密庵(咸杰)吧?

杨古城:对!就是密庵祖师塔。这两座塔非常重要!简直是国宝,是世界文化遗产。

成庆:您刚才讲的是您以前看到的?现在还在吗?

杨古城:在啊!

成庆:没有字了是吗?

杨古城:在,字还在的,最重要就是有字,两座都在!因为这种和尚的形制传到日本以后呢,现在许多是镰仓佛教之前。

成庆:对,当时是镰仓,有建长寺,圆觉寺。

杨古城:对,建长寺的和尚塔以及圆觉寺的和尚塔,就是用这样的形制。所以非常重要。

成庆:这个塔南宋的时候,晚明的时候那次寺庙大毁坏没有被毁吗?

杨古城:所以它究竟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就不清楚了。

成庆:南宋的祖师,也有可能是明代立的。

古雨法师:明末万历的泥石流把这边毁掉,南山塔院在高处,毁不掉。杨古城:现在我也在想,我们天童寺的寺志,阿育王寺的寺志,写作的年代是1980年代晚期。我们这个时候受到政治风云的影响,一部分内容比如南山塔院的事情都不好说,特别是与日本之间文化交流的资料,这部分太少太少,所以我想现在我们有新的理念,希望法师们重编天童寺的寺志。

成庆:您介绍些对天童寺了解的老人,推荐一些吧,如果您觉得他们对天童寺周围的情况了解,我们可以访问下。

杨古城:比如曹厚德老人,他88岁,耳朵一点听不见,无法采访,腿也不灵了。但是必要的时候,他的女儿还在,她住在天童寺。她的一个学生叫陈盖洪,他是宁波清木雕的传承人,是佛教造像,曹厚德先生的嫡传弟子。他也住在这里,他也是我的学生。他到天童寺的时候比你们都年轻,只有十七八岁,但是非常努力,非常用功,跟了曹先生十多年。

我们佛教造像研究所一直到1990年以后才逐步退出来,因为全国各地都发展了,有的地方比我们宁波市重视,敢花大钱,我们这块反而缩小了。但是现在我们宁波市佛教造像的这支队伍在全国也是非常有影响的。这都是我们天童寺和阿育王寺这一批培养出来的人才。我写过一本书,很厚的叫《中国佛像艺术》。

这本书是由宗教文化出版社出钱,我和曹厚德先生作为宗教文化出版社的特聘专家,由他们出钱,文字稿子由中国佛教协会的秘书长朱绍良先生审定的,钱是向赵朴初要的。

我们宁波的佛教多亏了赵朴初老人的关心,也包括天台国清寺。国清寺开发的时候他的佛教造像不过关。宁波的佛像研究所过去,帮他重做,重做以后一部分造像是赵朴初批示从北京故宫运过来的。

【口述人简介】

杨古城,浙江宁波人,出生于1938年,退休前在宁波工艺美术研究所从事工艺美术研究。从1993年前后开始,他致力于宁波市,尤其是海曙区的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对文化遗产的研究、保护不遗余力。

(本系列采访得到“宁波天童寺口述史整理项目”资助)

    责任编辑:田春玲
    校对:徐亦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