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阿尼玛卿雪山的路上,我经历了决定生死的时刻

2018-10-30 12:35
山东

阿尼玛卿山,又称玛积雪山,藏语意为“祖父大玛神之山”,属昆仑山系支脉,和西藏的冈仁波齐、云南的梅里雪山和玉树的尕朵觉沃并称为藏传佛教四大神山。

文/杨海滨

我在班车上坐定后,才看到民贸公司的老徐,带着他的一双儿女坐在前一排,便招呼说,这么巧呵,一块回西宁?

老徐回应着说,我这儿子丫头自出生就没出过班玛,像是圈养在羊圈里的小羊羔,趁暑期我带他俩去西宁见识下真正的火车,然后回趟老家。小姑娘这时抬头看着我插话说,我爸爸说,火车上有床,比我在家睡的床还小,那睡着了不掉下来吗?她的哥哥打断她说,那不是床,是卧铺,我在电影里见过。

两个孩子对火车卧铺的议论,让我不知如何解释,笑着说,你们到了火车上一看就知道了。

然后,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县银行的老魏和政府的老赵以及粮站老王等几个人,班玛县就那么小,低头不见抬头见,都熟悉,彼此嘻嘻哈哈地打了招呼。我还看到身后一排坐着位穿暗红色的当地人叫染没太,汉人叫袈裟服的阿卡,他的旁边还有两位穿藏式皮袄的牧人,一股羊膻味在空中淡淡的弥漫。牧区就是这种味道。

当班车开始翻越阿尼玛卿大雪山时,老徐的两个孩子明显有了高原反应,他从坐位上站起,拉着他俩走到最后一排,让他们平躺在没人坐的位置上,他却蹲在他们前面,守着说,睡吧,一觉醒来就到西宁了。

在我们已走过三百多公里的路上,虽然颠簸,但还能忍受,可到了阿尼玛卿雪山上这截百拾公里著名搓板路段时,整个车身永不停息地在哒哒哒,哒哒浪波式的颠簸中前行,让人浑身酥麻酥麻不能左右自己,要命的是,班车在驶过连成串的大沟壑跳跃中,让人的心脏跟着班车在极度的上抛力中冲到云霄,又在瞬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地快速跌下无底深渊,再经过一个长长的惊悚后,“咚”地一声砸在坚硬的岩石上,那颗脆弱而又鲜活如鱼的灵魂像风一样被震逼出身体,摔在砂石坑和污水交织的坚硬路面上而英勇阵亡,让身体最终成了一个空壳,任由这巨大的颠簸随路面的无限坎坷而颠簸。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

我在车上就是这种状态,不觉中,尿从腿窝根流下来,把座位下的地上打湿了一团还没察觉,直到旁边的人推了我一下说,都把你颠尿了?我麻木着的头脑一下清醒过来,夹住生殖器,忙站起身来走到车门口,并按着裤子在裤腿上来回擦拭淌在上面的尿液,来掩饰尴尬。

客车的封闭性太差, 车厢里被颠簸的弥漫着一层浓浓的尘土,就这一会,我不禁一连打了十来个喷嚏,仍觉得满鼻的灰尘。我往后一回头,就看到老徐扶着躺在空椅上孩子的身体,怕他们轻飘飘的身体被颠起来似的那样小心翼翼。

我笑着对他说,我都被颠出尿来了。

他也笑着说,这哪是公路,完全就是在洗衣搓板上跳呢,正说呢,忽听得一声爆炸声,一团黑影从我左侧的视线中飞过,传来轰轰隆隆往山谷下滚动的哗啦声,同时,汽车在猛然间失去平衡,车身整个横着朝右边山体上冲了过去,足有三十米远,才被挡在一块凸出的山体上,发出“呯”的一声后停了下来。

我们面面相觑,司机满脸滴着巨大汗滴,从我面前跳下车,我紧跟着也跳下车,这才清楚看到,班车左前轮胎被搓板路震掉了螺钉后引起爆炸,那只轮胎飞到公路左边数百米深的山谷里。刚才的响声就是它发出的爆炸声。我见司机站在路边看着山谷,浑身一直不停地发抖,忙掏出根香烟递给他,并为他点上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镇静了好久才说,在山上轮胎一旦爆飞就可能车毁人亡!幸好老天爷保佑我们的车是贴着山体没朝山谷滑动,真危险!

我说,现在我们怎么办?

他说,我车上还有一只备胎,咱们现在就装上!直到这时,司机才像是稳定着了情绪,说话也不再那么紧张了,看着我说,放心,只要换上轮胎,今天肯定能赶到花石峡,咱们晚上不会当团长。

司机从车身下一处大抽屉里,取出一根粗大的麻绳绑在车的左侧,我把车上所有的人都叫到一起,用力把斜着的车身给拉正了,再配合司机在左前侧飞出轮胎的横梁上,在地上垫起木砖,撑起千斤顶支起车身,司机和两位强壮的藏人从车尾吊出并推过来那只备胎,爬起跪倒折腾了好一会,才把轮胎换好。

车前的挡风玻璃被冲撞的完全粉碎,车脸也被撞得凸凹不平很是沧桑的面目,司机忙上车发动着了班车,再掀开发动机盖,仔细对发动机作了检查,又车上车下车前车后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别的问题,这才招呼大家重新上车,他也麻利地解开一年四季都绑在座位上备用的皮大衣,在七月的雪山顶上穿严实后,继续前行。

班车又开始跑了起来,我见迎面而来的山风太大,就把自己戴着的墨镜摘下递给司机,他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温暖,但并未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接过来就戴上,眼睛盯着路面不再移开。呼呼的山风从破碎的窗户吹进车内,寒冷让我们顿时回到了冬天。

1970年代末的班玛,离1954年建政也就二十年左右,交通仍然空前闭塞不便,脚下这段通过阿尼玛卿雪山的公路,就是班玛县所属的果洛州,在1954年建政后修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通往西宁的公路,除此路,别无它路可走,这就造成了多年来有车跑却无人维修,形成了著名的像微缩了阿尼玛卿千沟万壑般起伏着的搓板路,省客运公司跑班玛线的司机,有一段时间曾拒绝出车,导致班玛将近一年不通长途客车,后因政治影响,不得已才重新恢复这条线路。居住在阿尼玛卿雪山之南的人们,对这段山路的艰难都习以为常,也对不时从山上传来各类交通事故的讯息,都以谈笑的方式坦然接受,所以当他们置身山顶,面对这些意想不到的事故时,都显得镇定自若,气定神闲。

我们很快翻过5500米纵横交错拉着七色经幡彩旗的大垭口后,开始下山。那时我坐在老徐旁边,故意和那个小姑娘讨论火车是烧煤还是烧电,以分散她对高原反应的注意力,果然女孩说,你骗我,火车怎么能烧电跑呢?就在这时,我们都突然感到了车轮受到某种力量的阻挠,“叭”地被弹跳起来,像是飞行了一分钟后才“扑通”落在路面上,瞬间中,我看到那两个孩子被同时弹飞,然后,男孩很重地落在坐位上,而女孩在空中旋了一下,在落下时,头部直接撞到前面坐椅的后背上,被弹了一下,落到坐位上,再滚落到走道上。

瞬间发生的事,让人猝不及防来保护他们。我先是听到了男孩在喊着哎呀哎呀的声音,而女孩爬在走道上一动不动,好久,有一分钟或是更长时间,才突然爆发出骨肉撕裂般疼痛的哭泣声。

我大声地骂司机,开的啥xx车!小孩都被你开的颠飞起来了。车上的众人也附和着,把你家先人的,你会不会开车!司机听到我们的骂声,头也不回直直地继续看着前方的路面,说,孙子才愿意跑这条路,你有本事去找你们果洛州的州长,让他把这截搓板路修修,直到又开了十几分钟后,听那女孩一直在哭叫,才扭过头来,看着我说,那女孩没事吧?

我说,就是有事你能负得了责吗?

司机转过头继续盯着前面的路面,并没停车的意思,整个车身继续在搓板上蹦达跳跃。我突然间忍不住又尿了出来。我站在车门口看到老徐从车的走道上抱起女孩子,再放到椅上,让她平躺下,问她头还疼不疼?

女孩说,疼死我了,然后哭泣,不停地说,爸爸我头疼。

不要说老徐以为那只是高原反应的头疼,连我也以为那是高原反应造成的头疼,车上的汉族人到了这个海拔的高度上,没人不喊头疼的,根本不会想到她在刚才颠簸中被抛到空中又重重落下,会不会撞伤她的头部,误以为即使在颠簸中被撞击了一下,也不会出生命问题,但女孩仍哭个不停,喊着头痛。我回到我的坐位上,从包里拿出一盒饼干,这是当时最好的食物,走过去递给她说,你要像你哥哥那样坚强,不要再哭了,明天到了西宁,你就可以看到真正的火车了。

那时那个男孩就蹲在坐位上,用像是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一声不吭。

女孩倒是慢慢地不再哭泣了,但是,我发现她握住饼干的手,慢慢无力地松开,然后是整条胳膊也慢慢地摊开,像是失去知觉。

我忙喊老徐你看看你女儿怎么了?

老徐忙俯下身去看女儿,并摇晃着她的身体喊着她的名字,小姑娘一点回应都没有。我感觉大事不好,朝司机大喊快停车,后面出事了。

高原气候多变,藏地有较多搓板路,对行车安全造成威胁。

司机把班车停在路边后,跨过身边的发动机,走到最后一排看着我们使劲地喊着小姑娘说你醒醒,但是,她的眼瞳还是在我拨开她的眼皮后,慢慢放散,我虽没学过医,可我明白,她是被刚才那个巨大颠簸抛到空中,又跌下来砸在铁椅后背上时,一定伤着头颅里的血管神经,而且肯定被撞的颅内出血,而班车又继续沿着纵横交错的搓衣板颠簸半个小时,加剧了颅内出血,要不然她不会一个劲不停地喊着头疼,她是在我们一时的麻痹大意中被这搓板路颠死。

老徐像是不相信七岁的女儿被颠簸摔死的事实,紧紧地抱着她,哭着喊着她的名字。那个男孩像是傻了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在坐位上一动不动,而脸上的泪珠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

又过去了半小时,老徐觉得女儿肯定是活不过来后,就把她再次平平地摊放在座位上,跳起来朝司机的脸上就是一拳头,司机来不及反应,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重重地跌倒在走道里,好一会才站起身体,并往走道上吐出一口鲜血,血水中夹着一颗牙齿。他没作声,又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老徐又抓住司机的衣服,瞪着充血的眼说,我操你妈的咋开的车,老子今天非你让赔命不可,又朝他打去,司机满怀歉意地说,这是公路的问题,不是我开车的问题,你就是打死我……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他又往他胸口打了一拳头,司机再次往后踉跄倒退了几步,被阿卡给挡住,司机仍没还手,只是表情可怜地看着老徐。我害怕他俩在这5000米的雪山顶上再打起架来,再出人命,更不可收拾,便去拉老徐,被他喘着粗气一把甩开,准备继续和司机打架。

阿卡从后面挤了过来了,站在中间,拦住老徐,同时对身后两位牧人挥了下手,那两个牧人拉着司机下了车,坐在公路边的地上看着远方沉默着。阿卡对老徐说,小姑娘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还是让我为她超度吧,说完并不等他表态,径直走到女孩身边,就地盘腿坐下,双手合掌,嘴里念念有词。老徐就站在阿卡身后蹩着气幽幽时断时续地哭泣着。

我趁机蹲在他身边说,不要哭了老徐,这时你要冷静,想想是把孩子的尸体带去西宁火化还是就地掩埋,我们也好帮你呀。

阿卡突然住了诵念声,睁开眼睛看着我们说,阿尼玛卿雪山之山巅,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也是我们藏族人认为最神圣和纯净的地方,按你们汉人的风俗,就地掩埋吧!嗡吗呢嘛尼哄!阿卡诵颂了一句六字真言继续诵经。老徐像是被阿卡的话给镇住了,忘记了哭泣,看着阿卡半天没吭声,然后才转过脸来看我,点了点头说,按阿卡说的办吧。

我蹦下车来,喊起蹲在地上的司机,说,去把你的铁锹和十字镐拿出来,然后又把车上所有的人都叫过来帮忙。事实上,出了这样的大事,把大家都吓傻了,谁都不相信,这条搓板路是这样的凶险,竟然在瞬间因为一个石头把车身颠起后,让一条鲜活的生命顿时魂飞魄散,连搭救的机会都没有。司机沮丧地站起身来,去拿工具,我见到路边立着一块“花吉公路101”的水泥牌子,并从此往前方走了大约40米左右,看到一块被灿烂阳光正照着的,长着格外茂盛的牧草地,对司机说,这里风水好呵,就在这开挖吧。

我们这些汉人在海拔5000米的雪山顶,行走都困难,更不用说干活,只是刚挖开了几公分黑土层,就不停地喘粗气,那两位当地牧人,接过铁锹和十字镐,连继挖了二个多小时,也许是四个多小时,我已记不得具体时间,但我清楚地记得,当我们把小墓穴修好后,太阳已站在雪山西面的最顶端,和那一轮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白月亮,一同映照着空寂辽阔的大峡谷上。青海与内地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时差,而雪山顶上比山下还要黑暗的更晚,所以那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阿卡抱着女孩,和老徐从车上前后下来,走到101+40米那处小小墓穴前,把女孩摆在草地上,老徐跪在地上,细心给女儿整理身上的衣服,再把女孩轻轻放在刚才牧人脱下垫在墓底砂石上宽大皮袄上面,阿卡将身上一块深红色的衣料撕了下来,举过头顶又诵了句六字真言,盖在了她的脸上。司机搬着刚才从车厢里卸掉的原来盖在发动机上的拱形铁皮盖,和我一起跳到墓穴里,小心翼翼地盖在女孩身上,算是抵作临时棺材,不让砂石直接覆盖在她的身上。置好铁盖后,我最后看了小女孩一眼高声说,你安静地去天国看火车吧,也愿你能在天国的火车里睡在卧铺上。阿卡再一次诵颂超度经,站在墓穴边的人们开始填土,那个一直没哭过的男孩,直到这时,才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众人一阵填埋后,形成和山体有点不太融合的一个小小的刺眼石堆。

阿卡从山坡上搬来一块青石头,跳到公路上,放在对着墓地方向的公路边沿,两个牧人也各自在路边捡了一块石头,和阿卡放置的石头堆积在一起,众人不约而同也都学着他们----藏民族对逝去生命的虔诚祭奠方式,从路边捡来一块块青石头,和阿卡堆放的石头堆在一起,成了一个小小的玛尼堆……纪念在此处逝去的生命,为一个灵魂划上纪念符号。阿卡一直站在玛尼堆前,不停地颂唱着嗡吗呢嘛尼哄六字真言,等众人都堆完了青石头后,从怀里掏出一沓“风马”的画片,一扬手,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在风中飘扬起来,而他那诵经声,清晰而又沉重地射向山谷,在空中飘荡。

我们上了班车,在透明的暮色中,继续沿着蜿蜒的阿尼玛卿公路往下行驶,大家谁也不说话,尤其老徐,在失去女儿的悲伤中,更是一脸的沉痛,茫然地看着前面的山路,他儿子也出奇的安静,不再像前面那么活跃。

班车还没走三十公里,突然间猛地抖了一下,就停在了路中间。大家一脸茫然看着司机,他嘀咕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跳下车来,钻进车底看了半天,出来对大家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前轴断了。

我问他前轴断了那不是彻底不能走了?

他说,我开了二十年车了,第一次遇见前轴断。它是生铁铸的,很坚硬,一般不会断。

我又问,你今天能修好吗?

他说,我得赶紧给厂里报救急,肯定得换新的,从西宁上来最起码不得两天,这两天肯定是要当团长。

我操,邪门了,我有点恼怒地说。

司机用抱歉的口吻对大家说,我估计等两天才能修好车,如果想马上下山,我在路边给你们截便车回西宁。

正说呢,从山上下来一辆卡车,他招了招手,卡车停到了他身边,问他咋了?

他说,前轴断了。

卡车司机听了后跳下车来,跑到班车前面和班车司机一起钻进车底看了半天,说,班车的前轴只能靠救急了,我车上倒是有一根,型号不同不能用。

所以只好请你到花石峡运输站往一厂值班室打个报急电话,说××××号班车前轴断了,司机×××,具体位置在阿尼玛卿山上。班车司机说话的同时,一直看着旁边的老徐,又说,车上有个年龄大的老同志带着一个孩子,刚刚在山顶上出事,人殁了,让他坐你的车回到西宁。

又颠死人了?卡车司机听了说,那就赶快上来吧。

老徐带着他儿子上了卡车。在车上他对我说,咱们西宁再见。

大家都坐在车上闲聊等待后面有便车过来。不一会,陆续来了几辆卡车,班车司机站在路边挥手截车,对便车司机说一堆的话解释班车坏了的原因,陆续安排年龄稍大的人先后坐便车下山,直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还剩下我们四个人。司机对我们说,把大家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也得下山到花石峡找电焊工,看能不能把前轴焊接上,哪怕凑合着先开到花石峡,也有了安全感。

我说,你不是故意找理由让我们给你看车你跑了吧?

他说,天地良心,你们坐在我的车上,我就有责任保证你们安全。

这时已到了夜晚十一二点,再也没见到有车路过,班车司机虽说要下山却也只能和我们一样躺在车上的长椅上,缩着身体睡觉等待便车过来。眼下虽是夏季,但在阿尼玛卿接近5000米的高处,仍然是冬天一样的寒冷,实在冷的睡不着了,就下车来回走走活动身体,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有辆卡车从山顶下来,班车司机对卡车司机说明情况,可卡车司机说,驾驶室都坐满了不能再挤了,班车司机说,就几十公里的路,我抓着缆绳坐大箱后面就行。

班车上就剩下我们三个男人。中间有几辆车过来,驾驶室都坐满了人,没法再挤,一直到了下午三点过,又路过一辆卡车,我让他们二人上车先下山,他们问我咋办?我说我等班车司机来。

直到晚上十点过,我看到一层层的公路下面有灯光跳跃着往山上来,我想一般的车不会晚上走山路的,肯定是班车司机找到电焊工了,过了好一会,那辆小型货车就停在了班车跟前,班车司机见我一个人坚持在等他,感动地拍了下我的背,从包里取出一块牛肉和几个大饼,说,辛苦了赶紧吃吧。

焊工焊了好一会,才将前轴焊好,等完全把前轴装好已是后半夜了。

焊工对班车司机说,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我和班车司机上了班车在前面走,问他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吧?

他说,不保险,生铁应该是焊不住的,能凑合开到花石峡就算安全了。

他刚把这话说完,班车再次颤抖了一下停顿下来,我估计也就是走了二十公里,司机懊恼地说,我操,可能又断了,从驾驶坐上跳下车,后面的小型货车上的电焊工跟他再次钻到车底看了一会,电焊工说,在山下我给你说,前轴不能焊,只要断了就必须换新的,你皮犟的很,这回你死心了吧。

俩人又嘀咕了一会,班车司机满脸无奈地对我说,你坐这位师傅的车下山吧,如果花石峡有便车你就回西宁,如没有就在那等我。我得在这守着我的车。

我说,你这辆车有鬼,然后我跳上微型卡车,在夜晚的雪山上又跑了两个多小时后,天已大亮,我老远就清楚地看到戈壁滩上渺渺的花石峡灰色轮廓,我想,等到了那里一定要到回民小饭店里好好吃一碗热乎乎的牛杂碎,让我的身体热起来,再说剩下的旅途。

【作者简介】

杨海滨,男,从小在青海果洛州赛来塘草原长大,是个少小学得胡儿语的汉人。长大后写小说散文,也写非虚构故事,多以果洛在上世纪六七八十年代里小人物们的怒喜悲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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