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安倍的一段“意外”交往
编者按：据日本每日新闻报道，日本首相安倍晋三25日搭乘政府专机从日本羽田机场出发，开始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此访是日本首相时隔7年正式访华，正值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0周年重要节点。
本文是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团长于海的一篇口述文章，讲述了他与时任日本自民党干事长安倍晋三的一段交往经历。
口述 | 于海
采访整理 | 潘飞
在我近半个世纪的音乐生涯中，因为在解放军军乐团的工作性质而接触过不少国家和政党的领导人。十多年前，我与当时日本自民党干事长安倍晋三就曾有过一段“意外”的交往。
2004年11月，根据上级首长指示，时任解放军军乐团团长的我奉命率领一个中国军乐工作小组赴日考察日本一年一度盛大的军乐节（11月19日开幕），并与日方商谈次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参加日本军乐节的具体事宜。20、21日两天，我们在中国驻日使馆武官李锐少将的陪同下，先后三次与日本防卫厅企画科武藤科长进行了交流和洽谈。
21日晚，我回到下榻的饭店后收到一份传真，是我夫人的一位日本老友发来的。传真大意是：安倍晋三听说你来日本了，想见见你，是否可以？众所周知，安倍晋三是日本家喻户晓的“政治明星”，他的父亲安倍晋太郎曾任外务大臣，因意外病逝而未能登上首相宝座。当时安倍任自民党干事长，是首相小泉纯一郎之后的二号人物，当时日本街头随处可见他和小泉的大海报。安倍要见我？我听后很纳闷，我是一名普通音乐家，和安倍此前也没有交集，他为何要见我呢？考虑到这个消息来自我们这位可信的日本老朋友，我个人感觉如果有机会见见安倍也是有意义的。于是，我在向中国驻日本大使馆汇报后，决定见他。
第二天一早，那位日本老朋友乘坐安倍派来的专车如约而至。我们几位同志分头上了两辆车，我和那位日本朋友二人坐前头的小车。在车上，他介绍自己与小泉和安倍都“关系非同一般”，还曾做过安倍父亲的秘书。他说：“我会尽量促成贵国军乐团访日成行，并可以帮助筹措相关经费。”他紧接着说：“安倍现在开始对中国大陆感兴趣，正在策划秘密访问北京。”
抵达自民党总部门口后，我们经过了戒备森严的安检方才进入自民党总部会议室，一进门就看到会议室的墙上挂满了历届自民党首相的照片。得知安倍在隔壁房间主持的会议还没有结束，我们就借此机会转了一下。在会议室旁边是自民党总裁的办公室，在那里我见到了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1972年访问中国时的照片，其中包括他同周恩来总理在一起时的留影。
不多久，安倍来到了会议室。见面后他首先说：“很抱歉，因为开会的事让你们久等了。”相互交换礼物后，他问了我的工作、生活和家人的一些情况后说：“ 听说您是一名著名的指挥家，您能来日本演出吗？”我说：“ 我们正在策划两国军队音乐家的交流。”他听后仿佛若有所思，然后又问：“我什么时候能有机会看到您指挥的音乐会？”我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不难，只要您来北京，我就一定为您指挥演出！”他听后笑着说：“真的吗？那我们要一言为定啊！”我说：“好的，一言为定！”本来安倍还安排了中午请我们吃饭，可因那天我们还要赶去机场回国，所以见面之后，安倍与我们一起简单吃了个便当，然后把我们送到电梯口并礼貌地告别。回国后，我立即把有关访日活动向上级做了汇报。可是，那时候两国关系正处于多年来的低谷，解放军军乐团也取消了原定于2005年参加日本军乐节的行程。
2006年9月26日，安倍接替小泉就任第90届日本首相。安倍就任后以中国为出访首站，并于同年10月迅速访华。那年9月下旬，我接到外交部的通知：军乐团要准备完成一个重要任务，国庆期间不能放假，任务暂时保密。我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重大临时性外事任务。“十一”前两天，我又接外交部通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将于10月8日至9日来华访问。
10月8日是我和夫人的结婚纪念日，因此我对安倍来华的日期印象深刻。为了这次外事演出，我做了认真的准备，还精心挑选了几首日本乐曲。国庆假期我们没有放假，一直在认真排练。10月8日，我信守承诺，换上了演出服，从下午的欢迎仪式到晚上的欢迎国宴，我全程指挥军乐团的演奏。在温家宝总理欢迎安倍晋三的国宴上，我们的演出受到热烈欢迎。
演出结束后，温总理陪同安倍首相来到乐队。温总理对我说：“安倍晋三首相在宴会中几次提到他认识你们军乐团的一位指挥家，在日本时还请他聊过天、吃过饭，但没有记住他的名字……”还没有等温总理把话讲完，安倍首相就认出了我，他指着我对温总理说：“就是他，就是他！”安倍与我握手时，我笑着对他说：“安倍首相，您还记得我们在日本的约定吗？今天您到了北京，我就如约来为您指挥演出了！”安倍听后，满脸笑容，翘起大拇指连声说：“您是守信用的人！”
回忆这段往事时，不得不提到促成我和安倍见面的那位日本朋友。他是日本众议院议员，也是日本政坛一位家世显赫、举足轻重的政治活动家。他第一次来到中国是在1969年年底，当时是作为学生代表参加日本青年学生访华交流和学习活动，而这次活动正是在周恩来总理的关心下促成的。此后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中日友好，我听到他最多的话题就是“中日两国人民应当友好，应当团结”。记得当年在日本的那次见面时，他曾说：“中国的发展令人鼓舞，如此再发展20到30年，定会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他今年已经71岁了，仍然频繁往返于中日之间，为两国人民的友谊做了大量工作。
十多年过去了，安倍当年为什么要见我这件事对我而言至今还是个“谜”，但我相信那位日本老朋友之所以从中穿针引线，促成见面，其出发点一定也是为了中日人民的友好。
（口述者系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原团长，国家一级指挥）
责编 | 潘飞 屈武（实习）
原刊于《纵横》2018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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