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马男先生，在下一季找到真正的自己

“哈喽。”

“我只是打电话告诉你我没事。”

“人们只在有事的时候才会说自己没事。”

这种波杰克的金句， 你一定经常在深夜的朋友圈里看到。

《马男波杰克》（BoJack Horseman）是Netflix推出的动画影集，主角为一个52岁的过气情景喜剧男演员BoJack Horseman。曾经，他因演出《Horsin's Around》而爆红，但如今，却每天在好莱坞的豪宅里醉生梦死，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而他的身边，还有许多“人”，与他共同上演着看似疯狂，却丧到极致的故事。

是的，若说丧之王者，要数马男波杰克。从第一季开始，故事便讲述面临中年危机的波杰克如何在这个人类与动物共生平等的世界，找寻他所谓的“快乐”......

第一季里的他不承认自己的自私，靠着不断强调自己是个好人假装快乐，第二季里的他极度需要归属感和认同感来获得快乐，可愈努力愈得不到关爱，第三季里的他放弃自我沦落人渣回到孤独，终究与快乐愈来愈远，第四季里的他试图洗心革面唤醒自我找回快乐，但却还是失败。到了第五季，他一直在思考这两个命题——到底如何才会真的快乐，如果人生已经支离破碎？

可直到第五季完结，《马男波杰克》都没有给出一个简单的答案，反而透过不同情境逼问波杰克，拥有成功就快乐了吗？拥有财富就快乐了吗？拥有一个伴在身边的人就快乐了吗？这种拷问，更是在问荧屏外的观众，问身处现实的我们。如同波杰克的不快乐一样，或许就在于他太努力想要“找到快乐”这件事吧。

从“寻找自我”到“迷失自我”，从“放弃自我”到“重振自我”，波杰克的一生就像是“丧”的集合体，所以当看着波杰克这个孤独、可怜、充满着负能量的灵魂之时，无数人为之共情，为之动容，说仿佛看到了自己。

犹记得两年前初看《马男波杰克》的时候，原以为这只是一个纯粹的白莲花动画情景喜剧，可随着剧情持续堆叠角色厚度，故事发展揭露波杰克童年往事，看着波杰克从青年得志到中年失落的心境变化，这才明白，他的不快乐不单只是“过气了”的表面原因，还有儿时父母亲加诸在他身上的压力。是持续的累积，和过度母爱父爱的缺失，将他压垮成了一个庞大的自卑怪物。

第五季中，波杰克的童年终于有了一个收尾。曾经，父亲说“都是因为你和那个软弱无能的女人”，“你不能依靠任何人，没人会照顾你。”母亲说“不仅是你，你爸爸和我，我们。说实话，这是你继承的。你内心的丑陋，你生来就支离破碎，这是你天生的。”“就算你可以用工作、书、电影和小女朋友充实自己，但你依旧是不完整的。”

色厉内荏的老爹，歇斯底里的老妈。在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之中，波杰克坚强却彷徨地活了下来。可活着的，好像只是一个躯壳，那个孱弱的心，早已不知所踪。因为，在波杰克的认知中，一切都如妈妈给他灌输的人生道理，结论永远都是“一切都是我的错”。

但在这一集，他的妈妈，死了。这个曾经被他引用了无数次的人生借口，再也不在了。如同他妈妈说的，哪怕他每晚都换不同的性伴侣，他还是觉得没有得到爱，也没有学会爱。可这个原因，不是因为他是不完整的，而是从始至终，身为父母的他们都没有给过波杰克一丝一毫的爱。就连临死前的最后一句ICU，她都甚至不是对波杰克说的。你不能指望一个从未得到爱的人去学会给别人爱，因为，他没有爱人的能力，而他一直受的教育告诉他，他连爱人的权力都没有。

其实，论数他的中年危机，爱不过是他失去的其中一件罢了。他一直放不下的，是那个从第一季开始就不断说的“我需要你告诉我我是个好人”。从当年不把女人当回事，到如今一个剧本里的桥段都会“担心观众会觉得这毫无道理且物化女性”，从曾经酗酒无常到“他是个酒鬼是个混蛋我不想演他”，从曾经告诉观众“我有自毁倾向”到如今“你永不可能成为十全十美的好人”，我们发现，波杰克在一点点努力变好，而在改变的过程中，也在一点点顿悟。

从低潮沉沦，看到“希望”就在不远处招手，即便我们都知道因希望而做出的改变，也不过短暂的心情转换，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与挫折，便能将剧中角色打回悲惨原形，可人生好像也是如此。以为振作了，结果只是昙花一现，以为改过自新，又很快故态复萌，反反覆覆，最终仍回到最原始的迷惑状态：我是谁、我在追求什么、有人能理解我或我能理解我自己或他人或这个世界、我们是否只能虚掷度日、而生存的意义又到底是什么……

每天都做一个好人，真的好难。因为你要一边享受好人带来的盛名，一边承担好人应做的责任，一边接受好人带给你的好处，一边还要背负着人们觉得你应该是谁或是你必须成为谁的偌大期待。对此，波杰克感到了压力，感到了迷惘，感到好不容易爬上事业巅峰却依然无法感觉满足的空洞，而最终，他选择了“让自己好受点”。

一直以来，《马男波杰克》都很晦涩灰暗，里面的每一个角色，他们的自大与卑微、他们的强颜欢笑与故作坚强等，都书写得细腻动人，没有任何角色被扁平化或无端浪费。随着花生酱先生在剧集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强大，他与波杰克刚好是极端的反面，相较于波杰克表面开心但内里受伤的灵魂，花生酱先生的自信与乐观，还有他对人与事的绝对包容，都让这两名崛起经历相当的人物，走上截然不同的生命道路。

整五季来看，《马男波杰克》的画风简单却细腻，观点尖锐带刺却能有效带出温馨的情感力量。这部动画喜剧用最不写实的情境，即人与动物共生的奇妙国度，讲了一个最写实的故事。剧情没有为贩售廉价热血而将生活里的困难给简化，相反的，情景喜剧常见的绝地反攻热血正面结果，常常被巨大的自私的无良的现实吞噬，例如女权不彰的困境或是媒体乱象的无法抑制等，甚至对于电影工业滥用CGI的现象都酸了一把。

《马男波杰克》的埋哏方式，往往要经过很多集数铺陈，才会理解早前看似无关紧要剧情的真正作用。其实，人生便是这样，一个道理，往往要经历很多事情才会明白；做了一个错误决定，往往要经过很久才会悔悟。总结波杰克的徬徨与可能的出口，然后忍不住告诉自己：也许……也许下一季，下一季波杰克就会找到真正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