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大学最后的假期,我去非洲保护野生动物

2018-10-20 10:29
江苏

文|中南屋 Luisa

幼时喜欢和父母一起看中央电视台的《动物世界》,伴随着赵忠祥富有磁性的声音,屏幕上往往是驰骋在非洲大草原的各种动物。看久了之后,对非洲有了一种莫名的向往,总想着长大以后要去非洲大陆看看,观察那些神奇的动物,体验神秘的风情。

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因为未来想要做一个既有意义又喜欢的事业而报了动物保护,幻想着有一天能在非洲的大草原上和心爱的动物们生活在一起,看着它们在空阔的草原上奔驰,在太阳落下的时候悠闲地散步。

然而天不遂人愿,我阴差阳错与向往的动物保护专业失之交臂,而被调剂到了园艺专业。大一大二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找机会转专业到隔壁的动物科学系。可当我去听课的时候,才发现这门学科与自己的幻想简直南辕北辙。国内的本科鲜少有动物保护专业,更多的是动物医学或者动物科学专业,相比于研究动物福利与动物保护,他们往往更关注的是如何养殖、宰杀动物才能让他们的肉质能加鲜美、健康。

这与我的设想相差太远。转专业这扇门也在我眼前关上了,我心里那个跟动物和非洲有关的梦想就此搁置了起来。

直到大四寒假,我在网上查找国际义工项目,希望利用大学最后的假期去海外体验一段志愿者经历。从印度、马来西亚、斯里兰卡等众多国家中,我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中南屋的非洲野保营项目!心里想要去非洲的愿望又燃烧了起来,我说服了父母,毅然决然报了项目,终于踏上了向往已久的非洲大陆。

原来野生动物保护不只关于动物,更关于人

在来肯尼亚之前,我从未想过野生动物保护究竟应该怎么做。我想当然地以为保护动物的重心自然也就在动物身上,却没有想到人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直到去了非洲,将自己置于事中,身体力行地做起了保护野生动物的项目,才对这个概念有了更深的理解。

人兽冲突是动物保护一定要面对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能在国内并不是很明显,但却是非洲的农户所必须面对的问题。在野生动物活动的区域,这些动物凭借着敏锐的嗅觉时常能闻到农户家家禽的气息,并在夜晚潜入,趁着农户熟睡时掳走这些农户们赖以生存的牲畜。或者当象群经过的时候,它们会践踏啃食农民们种植的作物,因而造成极大的经济损失。

我们在肯尼亚拜访的农户,一个月只有十几美元的收入,却要抚养五个孩子,解决他们的抚养和教育问题。于是当野生动物破坏了他们的家禽和农作物时,农户们便将仇恨和愤怒发泄在了这些野生动物身上,即使自己清楚损失已经无法挽回。

野生动物的行为跟随着生物的本性,贫穷的农户有一大家子要养,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对谁错的判断变得艰难。“我们无法完全避免人兽冲突的发生,我们只能尽可能找到让双方都‘开心’的方法”。

我们在肯尼亚的其中一个项目,是与当地一个叫做“ANAW”的组织合作,帮助当地的农户安装野兽防护灯。这种防护灯会在夜间亮起,让野生动物看到的时候以为那里有人而绕路,这样就避免了农户们种植的作物因野兽践踏啃食而遭受到经济损失。

这种灯由我们的一位当地领队Micheal研制。他说这是从曾经看过得一个视频中得到的灵感。视频中有一个非洲小男孩发现了野生动物在看到灯光的时候会害怕的跑开。基于这个灵感,他发明了这款防护灯。人兽冲突是野生动物保护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在这种防护灯发明之前,农户往往会通过攻击闯入的野生动物来保护自己的财产,自从有了防护灯后,野兽闯入的事情减少了不少。

Micheal给我们讲了一户他曾经帮忙装过这款防护灯的人家。那个农场主家正好住在象群会经过的地方,受灾害总是很重,他们经常需要雇佣八、九个人在夜间守在院子旁,随时看看是否有大象会出现。因此前年Micheal帮助他们装上了防象的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去现场勘查,看看效果如何。农场主见到他们之后抱怨说大象还是回来。他们心里觉得奇怪,仔细勘查之后发现庄园里根本没有大象的脚印,也都没有庄稼被破坏。后来发现是农场主受了太多年大象的骚扰,可能出现了幻觉,总觉得夜晚有大象经过。

但过了几天,Micheal带我们再去这个农场时,农场主已经和家人一起出去玩了,只有灯留在那里守护着他的庄稼。

Micheal对于防护灯的效果很满意,但是同时,这款防护灯也存在一个问题——价格。现在的这款防护灯灯泡产自中国,灯管来自本地。这样一套原理简单的防护灯大概需要300美元,而这里一户人家一个月收入可能仅有十几美金。所以已经装上了的农户家都是靠着捐助才能用上这些灯的。然而长久下来,这样捐助并不能长久。听闻Micheal和他的团队正在研制一种新的防护灯,可以把造价减少到几十美元。

Micheal在说起这些防护灯对于农户的帮助时,脸上有着难以抑制的骄傲和满足。他坚信着如果更多的农户选择了这种防护灯,人兽冲突将能够大幅度减缓,也就自然有更多野生动物能够被拯救。当我们在问到Micheal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野生动物的时候,他对我们说:“我总感觉这些动物就像是我的孩子。我现在只是在照顾我的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惩罚或感化
我们曾经同当地的村落一同巡逻,一方面是要看最近有什么新的动物脚印,以提醒农户提前保护庄稼,另一方面也是看是否有村民盗猎的行为。在同巡逻队的交谈中,他们告诉我们前一阵刚刚有盗猎者被抓到。我好奇地问他们对盗猎者有怎样的惩罚,可他们的答案让我吃惊。

“对于我们来说,所有人都属于这个村子。虽然这些人做了不好的事情,我们也会原谅他们。因此即使抓到他们,我们也不会惩罚他们。”

他们告诉我说,如果发现有人盗猎,他们的处理方式就是让这个人成为巡逻员,陪他们一同参与巡逻一段时间,让他们从心底了解到盗猎动物的危害,并为村子做贡献。甚至曾经真的有盗猎者在巡逻期间爱上动物,并成为了日常巡逻员。

让盗猎者成为巡逻员,这真是一个极有当地特色的管理方式。同样的事情交给一个外国机构来处理,可能会套用国外的管理方式,更倾向于向严格的条条款款来规定对错,并为违反规定的人根据不同的程度采取相应的处罚措施。但我想,这也许并不适用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这些有着强烈村落观念的农户。

野生动物保护的道理好像每个人都懂,可是究竟如何真正有效的实施,却是在我真正到了那个环境中才能体会得到的。我再也无法说类似于他们应该做怎样的改变,或者以上位者的角度说我们要去帮助他们,为他们提供更为先进的管理方法。反而是他们对于社群的一些处理方式给我带来了更多思考。

我的下一站,想要遇见……

在回国之后我常常被问到这段经历带给了我什么,我也经常因为这个问题感到不知所措。我并不是一个很浪漫的人,很难答出这段旅程对我的人生有怎样巨大的改变。

这一年,我把大部分的经历都投入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中,总觉得又回到了自己普通的人生轨迹。可当我有一天路过潘家园,看到一个贴着象牙展的海报时,满腹的愤怒和无奈不可抑止地冲上了心里,我才突然意识到了这一段经历给我带来了潜移默化的变化。在几乎放弃自己关于野生动物保护和非洲的梦想之后,这段经历让我明白我将永远不会真正远离幼年时候扎根自己心底那个愿望,我总会在无意识之间更关注这个领域,会因为这样的展览而愤怒,也会因为国家推出的禁止象牙贸易的新政而感到喜悦。

我记得我们在参观野生动物迁徙的必经之路上曾经看到过一块动物的骨头,团队里有个学生想要带回国做纪念。Micheal对他说,这块骨头在这片大陆上已经很多年了,它属于这片土地,于是任何人都带不走它。

我想Micheal说的是对的,千百年来,有无数人曾经踏上这片土地,去探索,去破坏,去掠夺。可这些动物们生在这片土地,也应在这片土地上死去,我们任何人,都不应该为了私利,把这些动物,以任何形式,带离他们的家。

而我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似乎也随着这段旅行永远留在了那里,让我知道在远方有这样一片大陆,很遥远,和我们的生活完全不同,却令人心驰向往。

我想我总是要回非洲的,即使还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哪怕是回去看看动物们,走到更多的地方对我来说都是值得的。

(本文原载于中南屋公众号:chinahouseproject,帮助中国青年走进发展中国家)

    特别声明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https://renzheng.thepaper.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