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蔡丸子，花园和花园背后的旅行

林凡靖

多数人的旅行总希望能够多看看多走走，但有些人的旅行却完全是为自己的兴趣爱好量身定制，比如假期目的地永远是东南亚小岛的潜水迷，或是哪个博物馆有大展就去哪里的观展达人，还有我眼前这位15年来走遍千山万水，却始终只钟情于花园景观的蔡丸子。

看花园、参加花展、也写过好几本园艺书，说起自己对花园的喜爱，蔡丸子却有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感觉。也许是童年时爷爷摆弄花草对她产生了潜移默化，也许是第一次去法国探亲时看过的花园太过迷人，总之，蔡丸子现在和花园结下了不解之缘。在她看来，花园爱好者和植物爱好者有很大的区别，前者更注重的是花园的整体姿态，以及由此呈现出来的主人的生活方式。今年7月，蔡丸子撰写的第六本书《我的世界就是一座花园》由中信出版社出版上市，书里记载了她7个国家的19段经典花园之旅，从比利时浩瀚的蓝铃花海、法国盛放的虞美人花田到日本北海道独特的美丽庭院……

澎湃新闻：你是如何对花园产生兴趣的？

蔡丸子：我想我是从小就喜欢花园。我在一座中式庭院中长大，更小的时候，庭院里还没有被盖上房子，有一处庭院里还有假山，有金鱼缸荷花池；我爷爷特别喜欢种花种草，家里有一棵至少种了二三十年的月季，每年都不知疲倦地开花，而且还很香，我总是喜欢把它们摘下来插到水瓶中，摆在案头。那时候上小学，栀子花开了摘栀子，夏天采荷叶泡茶，秋天摘桂花，冬天有腊梅……现在回忆起来，记忆都是袅袅的芳香。

上大学时，发现北方的植物和南方完全不同，但都是同样的美丽，我喜欢春天晨读园中的西府海棠，主楼后面蓝的让人心碎的荷兰菊，还有花开两季的二乔木兰、年复一年的粉色芍药……在一次秋游中，我还发现凤凰岭山谷中的野薄荷，带回宿舍种在花盆里，同学们都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薄荷，她们好奇极了。

澎湃新闻：到目前为止，一共去看过多少个国外的花园？哪个花园是你最喜欢的？

蔡丸子：没有统计过一共多少座花园，也无法统计，因为从2003年起我每年都会利用假期，去国外拜访各类花园，很难数出到现在为止看了多少座了（笑）。每个国家我都有特别喜欢的那一座，比如今年暑假拜访过的瑞士琉森郊外的梅根宏城堡花园、莫尔日附近的鸢尾城堡；还有比利时Dina和Chris的花园、Liz的玫瑰花园、荷兰米恩·鲁伊丝的花园、墨尔本的Cloudehill花园，等等等等，真的很难说哪个是最喜欢的，都很喜欢、都很喜欢！

澎湃新闻：一个能让人喜欢并沉浸其中的花园，都哪些不可或缺的元素？

蔡丸子：花园是一个综合的整体。不仅植物，还有设计布局和主人的生活姿态等，都能影响到人们对于这个花园的观感。比如说我自己特别喜欢的比利时法兰德斯地区的一座花园。主人Chris Ghyselen是专业的景观设计师，他花了大概30年时间来打造自己的私人花园。园中有纵横交错、高低起伏的绿篱，这些植物虽然不是非常起眼，但每次看到它，我都觉得这里写满了花园的历史和故事，因为这些高大、整齐、规则的绿篱是需要很多很多年的时间才能长成的。

花园里还有一座映射着蓝色天光的泳池，池畔种植着很多我很喜欢的湿润的观叶植物，池中则有各类浮水、挺水植物。Chris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记得那天他非常热情地问我们想不想看他跳水，然后就换上泳裤从草坪起跑，纵身跃入池中！57岁依然矫健的Chris，赋予了花园精彩的设计，而花园也给了他无限的能量。我很希望日后有机会可以请他到中国来交流设计。

澎湃新闻：看了这么多花园，每个国家的花园有不同风格吗，比如经典的英式花园和澳大利亚的是不是就不太一样？

蔡丸子：我的感觉是，全球一体化不仅体现在经济层面，在花园领域也同样适用。每个国家其实什么样风格的花园都会有，就像中国的花园也是百花齐放的。只能简单地说，英式花园以植物配植取胜，法式花园的秩序感和规则性更强，而东方园林寓意深刻。

花园是人们模拟自然、向自然致敬的一种艺术表达方式，这种表达千差万别，然而地球村中，其实各种花园都在逐步融合、变化。就像现在日本人家的花园也在盛行自然的欧风，而不是过去的和风庭园。中国花园也不都是苏州园林、法国花园除了城堡花园，其他也不都是凡尔赛风格的花园。现代花园大多彼此影响、互相交融。

澎湃新闻：那你个人比较偏爱怎样的花园？

蔡丸子：我比较喜欢草木葱茏的英式花园，喜欢自然风的花园。有时候别人会问我，看花园有什么诀窍呀，要怎么看懂一座花园？我倒是觉得，花园并不是一门高精尖的学科，它不需要看懂，只需要喜欢就够了。

澎湃新闻：对你来说，花园旅行的魅力在哪里？和普通的植物类型，又有什么区别？

蔡丸子：探访世界各地的花园，在我看来，其实是一种主题的深度旅行。它不仅仅是简单地观赏花花草草和风景，还会和花园主人交流沟通，接触并了解到花园背后的生活方式。而关于植物旅行，我的理解是更关注植物本身，认识新植物了解它们的科属——但这恰好不是花园爱好者们关注的重点。

我也会组织安排一些花友一起去旅行，最初我们的目的地除了花园就是花园，完全以欣赏为主；但现在我会根据花友们的反馈和她们热衷的兴趣点来调整并升级路线，里面不仅有各类花园，还会安排很多互动性的活动，比如去年年组织大家去比利时之前，我就设计了一个青花瓷花园下午茶的活动。下午茶的概念本来就来自西方，在西方的花园中，用我们中国的青花瓷来装饰布置一席真正的花园茶点，感觉挺有意义的。花园的主人也非常惊喜，今年朋友们又去的时候，他把那些去年的装饰品都拿出来了呢！除了花园，我们也会去看一些和市集、跳蚤市场有关的活动，在这些烟火气息浓郁的市集，可以淘到很多宝贝。

澎湃新闻：看过这么多花园以后，对日常生活有哪些灵感上的启发？

蔡丸子：那就是觉得，花园其实无处不在，比如我们身处的办公室，也会种有很多绿植——因为它们不仅可以吸附尘埃，更重要的是给空间带来生机，为我们的环境带来活力；比如我们的餐桌，既可以布置成Table Garden，也可以关注那些可以食用的Edible Garden——因为蔬菜也是植物，很多菜蔬也开着漂亮的花朵，我们每天吃它可能真没注意过它们开过的花，结过的种子。香草就是其中一个特别重要的代表；再比如我们每天要经过的街道，路边的树是什么树、开什么花、有什么作用？在我看来都是花园的范畴。

也因为我并不是专业出身，没有系统的专业知识支撑，只能从最简单的生活方式层面来解释花园——但99%的花园爱好者其实和我一样，我们来自各行各业，花园是我们的兴趣爱好。

澎湃新闻：对花园爱好者来说，能否推荐几个园艺旅行的目的地？

蔡丸子：花园的帝国非英国莫属，各种世界级的花展可以一次看够。比如英国5月底的切尔西花展，亮点是春季花卉，和世界各国花园设计师的作品，现在也成为越来越多中国花友的朝圣地；而夏天的汉普顿花展则是全球最大的花展，还可以买到很多新奇的花草和园艺产品。

比利时也值得推荐。这是一个被低估的花园国度，有200多座私家花园可以拜访。每年6月底最后一个周末，这些私家花园都会对公众开放。比如我曾经连续三年到访的Dina的花园，在这片4公顷的土地上，主人用绿篱和树木作为分割，划分出好几个独立区域：英式前庭、香草园、树荫花园、黄蓝色彩花园和池塘花园。Dina的花园不仅在布局、植物配置和色彩搭配上都很棒，主人本身的经历也让人肃然起敬。她曾经是一位美丽的姑娘，但在多年前的一次事故中，不幸被严重烧伤，容貌尽毁。在病床上，Dina和先生决定买下一处土地，建一座花园，然后关上门，从此不再见人。20年过去了，在忍受大大小小30多次手术的痛苦之后，浴火重生的她和一座美丽的花园一起诞生了。Dina不仅勇敢地打开了花园的大门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花园爱好者，还成为了比利时最顶级的花园设计师，她的花园也成为了比利时最著名的私家花园。

另外比利时每四年一度的根特国际园艺展也非常值得拜访，这个花展的特色是把花草展示放到全城的花园里举行，而不仅仅是一个室内展厅。

许多人都以为荷兰只有郁金香，其实荷兰的花草品种很多，也都很美，各类花园层出不穷。比如著名的苹果屯花园示范区、库肯霍夫花园、北部弗里斯兰省的Mien Ruys的花园等等，就不一一展开了。

澎湃新闻：花园旅行在国外比较成熟，据你所知，在国内有没有值得值得一去的花园？

蔡丸子：我国内确实接触的不多，马鞍山的三棵树庄园我去过，值得推荐；三亚很多五星酒店，它们的园林做得都很好，可以在度假的时候关注下；成都也有很多花园，惠美园艺公司的展示花境做得很美，在国内首屈一指；三圣乡那边也很多，海蒂妈妈的两座花园也不错。

澎湃新闻：接下来有什么关于花园的旅行计划？

蔡丸子：这个世界美丽的花园太多，永远也看不完，所有美丽的花园都希望能去拜访，比如德国、奥地利、意大利、西班牙这些地方都还没怎么接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