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翟天临:做我们这行,心还是要安静一点

澎湃新闻记者 杨茜
2018-09-09 08:37
来源:澎湃新闻

和翟天临聊天要打起12分精神,整个过程像是不按套路,不照想象的武林切磋,本应该出招,接招,对方出招,再接招,但他偏不,多出了一招反击,记者要随时做好应对反击的准备。

“你对当下刚入行的年轻演员……”

——“我难道不是年轻演员吗?怎么定义年轻演员呢?”

“入行多年,对待演员职业还依然那么纯粹吗?”

——“我当然可以说不忘初心,不过你也不爱听吧?”

“你说时尚剧选你也因为你的气质贴合,你的气质是什么?”

——“我的气质……不能告诉你。”

演员翟天临接受澎湃新闻采访

甚至采访已经开始了十分钟,他突然打断,向记者道歉说能不能从第一个问题重新开始,因为“刚才有点没睡醒,说得不好”。准备好的采访提纲大部分偃旗息鼓只能停留在纸上,但在他愿意停留的话题上,可以有百无禁忌的提问。是“任性”的过招对手。

《心术》中翟天临(左)饰演的郑艾平医生被观众亲切称为“平平”

翟天临也让观众感受过这种“任性”。2012年《心术》播出, “阿拉平平”在无数观众心里植根。在这之后,他转身去读硕士,一年没接戏。一年之后,深入人心的“平平”接了古装剧《兰陵王》。剧集刚热播,转身又去读博了,2014年入学成为北京电影学院电影学博士。

读博期间,大约有两年时间,他没有主演过比较主流的电视剧,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总听到“翟天临去哪儿了?翟天临为什么不演戏了?”之类的问题。今年夏天,31岁的翟天临博士毕业。

翟博士

翟天临不喜欢纠缠在读博这个问题上,尽管在国内演员阵容里,这个学历挺少见的。“前几天我看了一个视频,说这个世界是产生于误解之上的,我觉得有道理,我身上有太多的误解。比如说,通过我读到博士,觉得我是个学究型的演员。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这种误解,很大程度来自这一两年他展露的能力。因为《白鹿原》和《军师联盟》,这一两年他的生活热闹起来,采访、关注不断。一连两部戏,翟天临都贡献了出色的表演,为白孝文一角先增肥,再减肥,被家族压抑的长子,被严父逼疯释放人性之恶的孽子,一度令人觉得他就成长于那个原上。《军师联盟》中一场杨修赴死前与司马懿的对话,翟天临临时用上开拍前和吴秀波闲聊时的感慨,“那时走与此时走,有何不同?”,说完这句台词,和司马懿争斗半生后,杨修的生死思量重如千金又轻如片羽。

《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剧照,翟天临饰演杨修

对于“误解”,翟天临挺在意。他抱怨过有观众不懂《白鹿原》,曾说“你怎么演了个农村戏”,但他觉得这也不是观众水平不够,“我理解。所以我要改变我自己,能够让他们看到不一样的我,努力赶紧多拍一些不同的戏。从出道到现在,我从没重复演过任何相同的角色,符合不同受教育层次的,我都在尝试。”这些尝试,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白鹿原》剧照,翟天临饰演白孝文

拍摄《白鹿原》时,他和饰演鹿兆鹏的雷佳音还没有今天这般的人气,两人都觉得自己不是市场上受欢迎的那种演员,于是互相吹捧打气,甚至开始幻想组成“天雷兄弟”,去唱歌跳舞,转战幕后开公司,签小鲜肉。雷佳音比较悲观,翟天临不,再失望他也不会不演戏,“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个行业做到头了。只要还有戏拍,就需要有塑造能力的人,而我是这个行业里的佼佼者。”他认可雷佳音曾说的一句话,“我要是个厨子,只要会做饭,我永远饿不死。”

就像这个朴实的观点,能力逐渐给翟天临越发多的安全感,这种对自我认可和安全感的填充,他承认,很大程度是和童年相关。说起来,翟天临也算童星,15岁就凭借杜琪峰电影《少年往事》入围台湾金马奖。

《少年往事》剧照

“我的童年,是个非常特别的童年,回忆起来觉得挺酷的。”翟天临不避讳童年影响。用酷来形容,大约是一个成年人对童年自己最大的安抚,8岁到14岁,他和父母在日本度过刚开窍的青春期,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在路上走,走着走着会看路上的画廊,路上的时装店,也知道当时刚兴起的山本耀司、三宅一生。

“我常常说对于人的理解离不开一个人走过的路,遇到的人和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对我而言是最铸就我跟别人不一样的。”一个人走在日本,再一个人走在青岛,一个人去了北京。

有段时间,他会在采访里谈论孤独的话题,在几部戏中已经证明,无论何时回来演戏,他还是能得到认可后,他想明白这个事,总结起来是一句话,“孤独是每个人活在世上的属性。”

《买定离手我爱你》海报

【对话】

“人最难的就是自知”

澎湃新闻:为什么会选择《买定离手我爱你》听起来这么时髦年轻化的剧本?

翟天临:大家以前对我的感觉是什么?老气横秋?只演国剧?我是个1987年出生的演员,可能拍了《白鹿原》和《军师联盟》,大家认为我是个只演这么厚重的戏的人,但其实在这之前,我演了很多年轻向的戏。这种误解,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这个是国内首次讲时尚领域的事情,编剧张巍,我们合作了四次,这是个非常专业的剧本,并不是讲奢饰品特别恶俗的东西,非常踏踏实实讲时尚的。比如说一件衣服是怎么做出来的,从画图到制版,然后到成衣。我特别希望通过这个戏,让看了的朋友理解,不要认为时尚跟奢侈品常常是联系在一起的。其实时尚不一定花多少钱,而是你真的可以通过搭配,让自己美起来,跟审美有关。

另外一点,我确实也时尚,适合这个戏啊。我很在意说,每次我出现的时候,给别人一个怎样的感觉,我觉得这方面,我还是时刻要求自己的。我要演一个设计师,从圣马丁毕业,我觉得张巍老师看中了我身上的某种气质,可能在塑造层面不用做太多,我自己的气质是他比较需要的。

澎湃新闻:那你的气质是什么?

翟天临:我自己的气质不能告诉你。我一直在努力保护我自己,我不太希望大家通过采访,看到非常真实的我。其实我也比较羞涩,镜头对着我,能看到真正的我吗?完全就是我自己吗?我觉得任何人都做不到。我觉得我还挺实在的。

澎湃新闻:你有认识到真正的自己吗?

翟天临:我常常觉得,我们演戏是对一个人的认知,人性的认知,而对人性的认知,又离不开对自我的认知,而人最难的就是自知。我们常常说,我们演戏的时候,喜欢跟别人说话,其实并不是,人80%是在跟自我交流的。我们常常跟自我交流,却最不了解自己,有的时候,我们突然的一个念想或者决定,让我们自己都想不到,噢,原来我还能做成这样。

《买定离手我爱你》人物海报

澎湃新闻:所以喜欢这个剧的原因是,跟你自己关注时尚有关系?

翟天临:张巍的作品,常常具有一些女性独立主义的色彩在里面。这个戏最后讲的是女性的生存观和事业观。我是个非常尊重女性的人,他跟我之前所有的塑造角色,都不是特别的一样,专业度不一样。

我们职场剧常常套在一个情感戏的内核里边,这个戏不一样,能够从这么多的现代戏里面,我挑中这个本子,就是看中了它独有的专业性。

澎湃新闻:你对时尚挺有研究的?

翟天临:我小时候,在日本读书的时候,第一次接触了各种,那种大的几何剪裁,那个时候正好是日本设计师,像山本耀司、三宅一生,他们崛起的时候。从那开始,我就对于适合亚洲人时尚的东西特别的在意。后来慢慢接触到欧美时尚的时候,我发现又不一样,像当时迪奥的John Galliano还有Raf Simons,不同的设计师给到的衣服风格,都是他自己独有的,对于世界和审美的看法。还有一些是通过设计师的人生追求而喜欢他们的设计,像圣罗兰、迪奥这种无种族歧视的立场。这个东西其实是潜移默化的,没有理论上的东西。

澎湃新闻:你刚说这部剧讲的是女性职场,你在这个角色里的作用是什么?

翟天临:懂得欣赏女性,并且懂得欣赏正在创业中的女性,从无到有的一种帮助。我觉得,很多男性应该做到这一点,特别是在当下的中国。以前有很多社会风气,会让某些地区大男子主义。我觉得男性反而应该敞开他们的心胸,懂得欣赏你身边女性某一方面长处,最后能帮助她成功,这样才是真正的绅士应该做到的事情。

白鹿原上的“天雷兄弟”

澎湃新闻:很多人实际上还是对你的选择好奇,一路都是拍完戏选择回去读书,两次,有人在旁边说可惜吗?

翟天临:每一个选择,不管是事业的、爱情的、人生道路观念岔口的选择,都应该为自己负责。对和错如何去理解,即便我们做了错的选择,不也依然是值得的吗?因为这是我们做出的选择。我觉得,做我们这行,有特别得意的时候,有特别失意的时候,心还是要安静一点。如果在我失意的时候,我看的都是别人在山顶如何得意,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也很毫无意义。你站在山顶,如果看到下面的人在往上走,你有时候还更羡慕他们。

所以这行啊,永远没有最好。有时候即便做到最好了,也是一件挺没劲的事情。我不明白,已经做到像马龙·白兰度那样了,他已经站在全世界的演技之巅了,可是你看他幸福吗?如果你永远都处在一个自我进步的过程当中,那才是最幸福的。你今天比昨天进步了,就应该觉得很值得。

澎湃新闻:既然不觉得失意怎么样,那你觉得这个过程里最惧怕什么?

翟天临:我最害怕的一件事,特别简单,观众不需要我了,因为表演必须要是有观众的。观众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澎湃新闻:之前采访过一个和你一样演过戏的演员,说曾有过对这个职业的绝望,就是在《白鹿原》没播时候……

翟天临:雷佳音吧?一猜就是他……被我猜中了吧,雷佳音你这个失败的人儿啊哈哈哈哈!

其实我还好,在农村的状态,我只陷入恐慌,可是我从来没有觉得说,这行做到头了。为什么?因为没得选择。我常常跟雷佳音在屋里聊天,我们当时在想,那两年的市场,并不是我和雷佳音这种演员,非常能得到认可的市场。我们很痛苦,我们追求的艺术准则,是否还能适应于那个时候的行业。他当时比较悲观,我说如果不行,我们俩就唱歌跳舞去,所有的演员都在综艺里边唱歌跳舞,我们俩可以组一个组合,叫“天雷兄弟”。然后我们俩开一个公司,转战幕后,签各种小鲜肉,名字也叫天雷兄弟公司。

很可惜。现在我们已经被民间推崇另有各自的男团了,我还问他,你是要抛弃我了吗!我们两个一起在原上待了九个月,建立了非常好的革命友谊,那个时候真的是互相鼓励撑过来的。

《白鹿原》翟天临工作照

澎湃新闻:互相怎么鼓励?

翟天临:我说,“你平时还能看看书,我觉得你真是能行的,能行的。”然后他那边是,“天临,唉你别说啊,演戏有一套,可以可以可以”,就互相吹捧。很幸运的是,都坚持过来了,起码没组成天雷兄弟唱歌跳舞去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不做演员了,只要中国还有戏拍,它就需要有塑造能力的人,而我是这个行业里的佼佼者。

“当我失去一切的时候,起码让我保留自信”

澎湃新闻:市场里可能一段时间,它会有一个类型,很多剧,你会跟着潮流吗?这样很容易选到无趣的本子。

翟天临:我选戏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能够贴合老百姓的生活,贴合我们身边人的生活。过于悬浮真的不行,我也尝试过,确实很难达到要求。说白了,我仅仅是为了最普通的人演戏,为了每一个跟我在生活中进行深入聊天的人演戏。并不是为了一些别的,流量之类的,我觉得挺没劲。所以你们看我接的戏,都希望能够通过某一个戏,让大家关注到某一个团体或者是社会现象,虽然不一定每次都能做到。比如历史题材,也是我们从小读的名著,每个人都读三国,《白鹿原》是茅盾文学奖的作品,有非常经典的人物形象,有文字的力量,有文字的审美。

澎湃新闻:到现在你还有职业困惑吗?

翟天临:职业困惑是永远伴随着的,因为人总是需要精进的,所以自己给自己提出问题、解决问题,30岁和50岁其实都一样,每个人都会给自己提问,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每天都在跟自己交流的时候,想你下一顿吃什么的时候,你已经在给自己提问了。

澎湃新闻:很多演员最大的焦虑在于被选择感,你有这个感受吗?

翟天临:这一点不是在于我们年轻演员身上,老演员、老艺术家,他们也有这种焦虑,每个人都面临被选择,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好焦虑的呢?除非不自信。如果你足够自信的话,为什么你会认为别人不需要你?当你产生这种恐慌的时候,不应该人间不值得,应该是好好去精进自己,让自己更能够被更多的人所需要吧,向上一点,积极一点。

澎湃新闻:你是比较自信的人。

翟天临:还行吧我觉得。如果有一天我连自信都没了,我就一无所有了。我跟雷佳音,包括曾经非常痛苦的这些演员们,难道不是靠自信撑过来的吗?难道是靠一口气嘛?是觉得自己能够做到,相信自己。当我失去一切的时候,起码能让我保留我的自信,等我哪天说,我做演员的,连自信都没有的时候,我真的就一无所有。

澎湃新闻:可能有些人性格就不是自信的。

翟天临:其实不是,我觉得这个对于表演者而言,自信是必不可少的。这是你作为一个表演者,这个职业里面必不可少的基础,和实力无关。我刚刚上表演课的时候,还没开始学的时候,第一节课老师就告诉我,你们应该自信,首先把自信拿出来,你们不怯场,在台上能够展示自己的时候,那你才能够放松的表演。这是我的职业基本的一个要求。

《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剧照,翟天临和吴秀波

“不用那么急,干嘛非要迎合市场”

澎湃新闻:你微博里写过,把演戏比作一种修行,怎么讲?

翟天临:是因为爱。演戏演到最后,传达的是自己的世界观,对世界的态度。不管你演的是好的还是坏的。你看迪卡普里奥曾经在《八恶人》里面演了一个极其极其极其讨厌的人,可他是为了衬托世界的美是什么样子。当你足够自信的话,没有好角色、坏角色的区别。

澎湃新闻:在《军师联盟》里面,你把和吴秀波的私下讨论放进了台词,这算是角色对你的改变吗?

翟天临:个人有时候对于世界的一些看法,有机会融进了角色里面,把它表现出来而已,这是做演员最幸福的事。有时候,你分不清你是何角色,才会产生这种思考,你借了这个角色的壳,思考了一个问题,就把它演出来了,杨修的世界观反正历史记载了,杨修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会不会说这句话我不知道。这场戏对不对?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我在表达。

澎湃新闻:这是你认为好演员的标准之一吗?

翟天临:好演员和其他演员的本质不同在于哪?在于“理解”,就是两个字,它涵盖了好演员和其他所有的一切人。干这行的不同,就是理解。

澎湃新闻: 比如说你演了一部都市剧,现在的观众可能会觉得,你是都市演员,演了《白鹿原》,一些人会说,你怎么演个农村戏。他们可能是同一批观众。你也去理解吗?

翟天临:我理解。所以我要改变我自己,让他们看到不一样的我。他们可能没有看《心术》,只看了《白鹿原》,认为翟天临是这样的。那么我就努力赶紧多拍一些不同的戏。我们不能要求观众太多,我们需要的是观众,就要改变自己,去迎合观众。

澎湃新闻:入行这么多年,依然对演戏保留纯粹的心吗?

翟天临:做演员什么时候纯粹?有演员说哇塞,我不忘初心,我天生是做表演的。挺好听的,可是我要这么回答你吗?没有哪个演员特别纯粹。只有从职业角度来讲,首先你要敬业,然后热爱观众,对自己有要求。

我们又回归了一个老问题,就是说我到什么时候我学完了,再来演,大家照样会喜欢看我的戏。还是雷佳音说过一句话,他说,“唉呀我要是个厨子,我会做饭,我永远饿不死”。这话我觉得挺实在的,我干嘛要害怕呀,干嘛非要迎合市场?遇到我想拍的,我就拍,我拍好它,就是不用那么急。

《白鹿原》剧照

“汝欲学诗,功夫在诗外”

澎湃新闻:对大家那么宽容,那你自己生活里看国产剧,会有骂烂剧的时候吗?可能你是行里人,理解会更多?

翟天临:那当然有了!你也有吧。你为什么要求我不能这么想?

澎湃新闻:那时候你心里的感受是什么?

翟天临:千万别哪天让人这么说自己。我除了能改变自己,我还能改变什么?就是自己能够有点责任感,或者起码对于审美的要求。

澎湃新闻:看到烂剧的时候,会忧心吗?

翟天临:我不担忧,因为依然有人在坚持拍好剧。不好的东西我根本不去讨论,讨论它有什么意义呢?

澎湃新闻:博士毕业之后,进组拍戏,看书的频率有降低吗?

翟天临:我觉得看书是一种缘分。书在我这就跟电影一样,分好看和不好看。我看书并不多,不是特别喜欢一个人总以文化人自居,我也不太喜欢装有文化的人。有的时候我去看电影,就是觉得它好看和不好看来讲,它是不好看的,我也很难说它好看,不论它有什么样的文化内涵,不好看就是不好看。我去看电影,我就要看讲故事,故事要是都看不懂,我看它干嘛,我倒不如去看一个风光片。对不对?

澎湃新闻:有没有最近看的书可以聊聊的,或者说你觉得印象深刻的书。

翟天临:一个布拉格的作家写了一本书(赫拉巴尔的作品《过于喧嚣的孤独》),说他平时是一个做压碎机碎书的工作的,可是他却能够在回收工作当中,去找到自己,并且开始写书,我觉得这还挺有意思的。最近可能看的经济学上面的比较多,还有一本书叫《说谎者的扑克牌》,我觉得可以,大家可以看一下。

对于我们演员而言,你只看情感类小说那可不行,“汝欲学诗,功夫在诗外”,我觉得尽量打开自己读书的宽度。这可能是咱今天聊的最有意义的一句话。

9月6日的#翟男语录#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