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俊巴渔村”:孤独的牛皮船舞

2018-07-16 21:09
广东

俊巴渔村,位于西藏拉萨曲水县境内,坐落在拉萨河下游雅鲁藏布江交汇北岸,曾是西藏自治区乃至青藏高原仅有的一个世代以打鱼为生的村落(“俊巴”二字在藏语里原发音“增巴”,意思是“捕手”或“捕鱼者”)。这里形成村落并有了渔业生产大概可以追溯至公元17世纪末18世纪初。

藏族人普遍不吃鱼,并有水葬的习俗,这与藏族的信仰有关。“春天的鱼国王都吃不到,秋天的鱼乞丐都不吃”,西藏的俗语证明在佛教传入之前,西藏人不仅吃鱼,而且对鱼还大有研究。佛教传入后,在藏族人看来,世间一切生命都极为宝贵,而且一切生命之间都存在轮回再生的关系,只有按照佛法关爱一切生命,死后才有可能升入天堂。水中的鱼儿是仅次于天上的鸟儿的神灵,可将人们的灵魂带回天堂。所以俊巴渔村的存在在藏区似乎是不可思议的。

传说古时候俊巴渔村由于汇聚了雅鲁藏布江与拉萨河的天地灵气,这里的鱼繁殖速度非常快,快到河里已经容不下更多的鱼。无奈之下,许多鱼便生出翅膀飞到天上寻找新的生存空间。渐渐地,长翅膀的鱼在天上越来越多,多得把太阳和月亮都遮盖住了,而地上的万物生灵因为得不到日月精华的普照和滋润,开始慢慢死去。

这时,佛祖释迦牟尼见到此景,极为愤怒,立马下旨,命令守护在俊巴村境内“白玛拉措”的一位叫“巴莱增巴”的圣人(神的化身)带领俊巴人一道去消灭这些长出翅膀的鱼,激战九天九夜,终于凯旋而归,当天他们吃鱼,喝酒庆祝胜利。这里的万物又恢复了勃勃生机。因为得到了佛祖的授意,俊巴渔村的村民捕鱼和吃鱼的习俗也就流传至今。

传说归传说,其实俊巴渔村真正形成的原因,是由地理环境决定的。在地理位置上,俊巴村位于拉萨河最下游,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在历史上,交通闭塞,耕地稀少,没有牧场,人口众多;过往,村民没有收入来源,还要承受繁重的苛捐杂税,打鱼曾是唯一的生存方式。牛皮船不但用来捕鱼,也成为重要的水上交通工具。

过往俊巴村的船夫主要靠乘坐牛皮船打鱼为生。

在过去西藏,主要由于宗教的原因,渔夫与屠夫、猎人、铁匠等都被看做是卑贱的下等人,据说连媳妇都不好找。历史记载,过去俊巴村人的鱼一般要运到拉萨城里去卖,并且在拉萨街头卖鱼的人只有俊巴渔夫。当时拉萨常有佛教节日,期间全城斋戒,鱼被严禁出售。俊巴村人只好与买鱼者设了暗号,趁天色未亮,渔夫们便在街上吆喝着“卖水萝卜喽”,以此来替代拉萨河的鱼。俊巴渔夫的鱼,让那些藏族贵族们不得不触犯佛教的清规戒律,留下笑谈。

据史料,早在300多年前的五世达赖时期,俊巴渔村就产生了。尽管西藏地方政府允许俊巴人打鱼,但必须交纳大量的赋税。那时,俊巴渔村归“拉萨三大寺”之一的哲蚌寺管辖,除了每年要向寺庙交差纳税,西藏地方政府还规定,俊巴村一年必须向宫延贵族派遣两条牛皮船及船夫,称为“政府专用船”(藏语称:雄果颠堆),放在拉萨布达拉宫后的“龙王潭”,为官员们休闲听用。

同时,俊巴村人还要向地方政府服长途水上货运的差役,主要是牛皮船运送茶、食盐、牛羊毛、杂货等。从拉萨东部的墨竹工卡县到拉萨,甚至山南的沃卡,约三百公里的水路上都可以看到牛皮船的活动。牛皮船只能顺流而下,货物运到目的地后,渔民们还要将牛皮船晒干,再沿江或翻山越岭,徒步把几十公斤的船背回村中。如此艰辛的劳役,完全出于义务,有时最多得到一点糌粑作为口粮。

搁浅在拉萨河边的老牛皮船。

过去的俊巴渔村虽著名,但由于交通闭塞而鲜为人知。过去去俊巴渔村必须从拉萨河乘牛皮船,而如今跨越拉萨河、雅鲁藏布江的两座大桥已于2005年建成,一条穿越西涧河洞至分水岭的隧道同时沟通,这就是“两桥一隧工程”。从贡嘎机场去拉萨市区,这里是必经之路。它将原先封闭一隅的俊巴村,与拉萨和山南连在了一起。通往外界的柏油路清晰明亮,汽车、拖拉机和几乎每家一辆的摩托车成为年轻一代俊巴人出行的工具。

交通的便利使这深藏多年的俊巴村成为世人瞩目的旅游胜地,也让村里的年轻人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除了在村里从事旅游业、手工业和农耕,还可以外出打工,或开车搞运输。同时,随着鱼类生存环境的破坏以及低生长指标与高捕捞量的矛盾等问题,拉萨河里鱼量剧减,并且个头很小。拉萨河生态保护迫在眉睫,加上藏传佛教的影响,村民渐转向农业、手工业与旅游业“三驾马车”,远离渔业,但所有关于捕鱼的风俗都流传了下来。
距村子约8公里的曲水县俊巴渔村旅游度假村已初具规模,主建筑的外观像一只牛皮船。游客在这里就能品尝风味独特的鱼宴,承包商在杀鱼时,对游客的拍照异常顾忌。俊巴村的全鱼宴盛名在外,一桌子的菜肴全部由各式各样的鱼做法汇集而成。其中有鱼丸子、烤鱼、炖鱼、炸鱼排,尤其是鱼生的吃法,相当有特色。但,事实上,着力打造渔村文化的俊巴村已经基本不打鱼了。当慕名而至的游客们,在村里着力经营的饭店里享受各种鱼的美味时,方得知,这些鱼并非当地村民捕来的,而是用钱购买的。他们会作何感想?

六月初,靠近俊巴村的田地,不时看见村民在挥动农具。66岁的达娃坐在自家不大的田地中,与笔者娓娓道来。当年,她是村里的打鱼带头人,这片并不大的土地并没受到足够重视。那时,由于俊巴村耕地少、人口多,单靠农业根本养活不了全村人,渔业因而顺理成章成为俊巴村的主要生存支撑。

达娃年轻时,丈夫已不在,她咬着牙关,拼命打鱼,起早贪黑。西藏的天气变化多端,明明还是晴的天,瞬间便是大雨倾盆。达娃拼命将牛皮船里的水拨出,用力维系船的稳定。当月儿出来,她才和村民回家去。当有人笑着对其说,“达娃你看,月亮出来了”,她会强露一笑。在藏语里,“达娃”的意思即“月亮”。回到家里,还要操劳家务,哺养儿女,看着孩子们饥饿的眼神,“阿妈阿妈”的叫,她恨不得一人分身两人去劳作。

长年累月在江河打鱼,唱牛皮船歌,跳牛皮船舞,逐渐成为达娃和渔夫们一种独特的娱乐方式。船歌有两种:一种悠长而舒缓,如江水远逝,或白云悠悠,带着浓郁的抒情色彩,这种歌是船在壮阔的江面上飘忽行进时唱的;另一种是号子,那是船夫们与风浪拼搏时发自肺腑的呐喊,短促而热烈。有的仅仅是无字歌,高低起落,与波涛合拍,甚至融为一体。交流间隙,达娃专门为大家唱上一段牛皮船歌,有种沧桑又轻快之感。

达娃坐在自己家并不大的田地间,陷入回忆。
20年前,改革开放的风较晚吹到这座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出于生态保护和可持续发展之需,加上藏传佛教的影响,俊巴渔村开始了由打鱼向农耕的转变。刚“上岸”的达娃最初很不习惯这样的变化,以5亩地养活一个六口之家,生活之艰辛与打鱼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藏民族与生俱来的强大生存本能,让达娃与村民一道,就像面对以往的种种变迁一样,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变化。

后来,达娃一家为了改善生活,开始涉及以小牛皮船为主的皮具制作,但规模不大,经济上在全村并不算富裕,还得依赖国家的特殊扶持与补助。但其并没感到生活困难,坦言“很幸福”,并不会特别怀念当年以鱼为生的岁月,由打鱼到农耕,“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俊巴村耕地太少,人口太多,单凭种田显然无法维持生计,但也无法再像祖辈一样以打鱼为生。因而,走上手工业与旅游业为主的发展道路,可谓现实局限面前的生存本能。

手工业方面,精湛的皮筏工艺形成俊巴渔村牛皮、鱼皮等皮具加工传统。全村有70%以上的家庭以家庭作坊模式加工制作小型牛皮船、赛盘小糌粑袋和小茶叶袋等皮制工艺品。以前各大寺庙高僧所穿的“夏松嘛”(皮制手工长靴)也是由俊巴渔村村民无偿制作的。“达玛如”鼓是西藏宫廷音乐必备乐器,此种乐器在制作工艺上极为讲究,历史上多为俊巴渔村村民用鱼皮来制作,在西藏独一无二。

近年来,村民依靠独有的文化特点及生产方式在继承的同时不断开发创新。目前,俊巴村的手工艺品大部分销往拉萨、日喀则、山南等地,部分产品销往美国、加拿大、比利时市场。仅靠手工艺品一项,如今的俊巴村年收入就超过70万元。次仁便是这些手工作坊的带头人。

次仁在制作小牛皮船工艺品。

次仁家的耕地小,由小儿子负责,家庭收入主要以制作皮具为主。今年55岁的次仁年轻时以打鱼为生,后来家庭承包制实行后,他在村里学校当代课老师,每月工资68元,对一个五口之家,显得杯水车薪。

八年前,次仁开始制作皮具制品。最初,他到拉萨作市场调研,然后回家重新设计制作市场里稀缺的产品。由于产品制作纯手工,藏族风情浓郁,因此一面市,便受到市场热捧,俊巴村的手工皮具制品一炮而红。

在自家院子,次仁现场展示了牛皮船工艺品。这种“迷你式”的牛皮船与真正的牛皮船相比,无论材质还是做工都进行了简化。材料选用的是羊皮,船架也改成了竹片,一般一个人3小时左右就可以做一只。次仁首先把船架做好,然后将在水里浸泡过的羊皮包在船架上,用剪刀剪去多余的羊皮,用针线将羊皮固定在船架上,最后将做好的“羊皮船”在太阳下晒干,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就完成了。这样一件牛皮船工艺品在市场上的零售价约为50元。

2011年5月,在曲水县团委的扶持指导下,次仁牵头组织成立了“俊巴渔村民族手工业皮具加工合作社”,争取到项目公益资金10万元,用于扩大生产,进行学员培训。目前,次仁招收了10多名学徒,他们大多是中学毕业后没有继续深造的年轻人。针对村庄地处偏远、销售困难的问题,村党支部与西藏一家销售公司达成协议,通过农户生产、公司负责销售的形式,把产品打入区内外市场。如今,次仁一家光皮具制造,年人均收入就达约5万元,同时还带领许多村民脱贫致富。

小小的牛皮船,曾是俊巴村人的打鱼工具和劳动之余娱乐的道具。牛皮船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吐蕃时期,在布达拉宫和桑耶寺的壁画中都可以找到牛皮船早期的身影。吐蕃时期的牛皮船是圆形圆底的,估计只相当于现在牛皮船的一半大小,船内最多也就能容纳三四人。

制作牛皮船的材料很简单,只用木料、牛皮和牛毛绳。木头主要选用韧性较好的树木做骨架,把经过浸泡后较软的四张牛皮缝合在一起,并将湿牛皮包在木骨架上绷好,用牛皮绳子捆紧、晒干、擦油定型。完成后还要在牛皮缝合处擦抹大量的牛、羊油脂,这样做主要是起到密封和防止进水的作用。最后再配上一对木桨,牛皮船就可下水了。牛皮船不仅曾是捕鱼和运输的工具,还成为一种舞蹈的载体。

俊巴村牛皮船舞表演,左一为担当“阿热“的扎桑老人。 

如今,牛皮船舞已成为俊巴村旅游开发的热点。近日,笔者专程赴俊巴村,采访牛皮船舞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扎桑老人。

一见面,扎桑老人就拿出证书,由文化部于2009年颁发,里面写着:“命名扎桑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郭孜代表性传承人。”老人今年75岁,身材显消瘦,脸部和手部,黝黑的皮肤上沧桑刻画着纵横,动作较灵活,与其年纪不大相称,声音洪亮,笑容明快。

老人祖辈、父辈都是西藏俊巴村郭孜舞(牛皮船舞)的好手。“郭孜”是一种船夫的娱乐歌舞,“郭”藏语意为牛皮船,“孜”意为舞蹈。牛皮船舞起源于“仲孜”(牦牛舞),由过去辛苦的渔民们独特的休息娱乐方式演化而来。跳牛皮船舞的很多动作,具有“高原之舟”——牦牛的特性,铿锵有力,粗犷朴实。
牛皮船舞由边唱边跳的“阿热”和身背牛皮船并击船发出声响为节奏跳舞的船夫合作表演。“郭孜”的响声很特别:船夫们举双手把船扶住,一支船桨从船夫的腰背上穿过,与背上的木质滑轮撞击后发出响声。这响声奔放热烈而又深沉低徊,在一般跳“果谐”舞中感受不到,展现出俊巴渔村船夫们那种与自然顽强抗争的精神风貌。
如今,“牛皮船舞”以其鲜明的民族特色,已于2008年收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宝库。以往每到“捕鱼节”、雪顿节和望果节等吉祥日子之际,俊巴渔村的船夫们都要进行“郭孜”歌舞表演,娱神求平安。甚至夏天雨季河水暴涨时,人们也要跳起“郭孜”,祈求水神保佑他们打鱼顺利、平安无事。

那些观看自己村里的船夫们表演“郭孜”歌舞的时光,在老人回忆里依然特别美好。扎桑自小就对这种舞蹈产生兴趣。但在25岁之前,他并没有主要依此为生,像其他村人那样,主要以打渔来支撑生活,兼以放羊和种田。25岁那年,他参与了村里的表演,拿着“塔塔”(五彩旗杆)报开场。

谈到此时,老人的妻子不自觉的在旁边跳起了“塔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要扎桑表演一下,他呵呵笑着,说自己老了,不能再跳了。直到35岁,他成为其中的“阿热”——领舞者。跳牛皮船舞时,“阿热”手执“塔塔”,唱着歌,跳着舞,另外几位(一般是4—6人)舞者看着“阿热”的动作,背着重约三四十公斤的牛皮船,用同样的动作跟着“阿热”跳舞。大家动作整齐,船浆击打船舷的“咚咚”声不绝于耳,既轻盈又凝重。

问及当年的”阿热“岁月,扎桑老人陷入回忆中。

随着村子里老人们的相继去世,村里的年轻人对牛皮船舞都不感兴趣,牛皮船的制作技艺和牛皮船舞的传承面临危机。多年来,扎桑老人一直是村里唯一的阿热,一直寻找可代替自己的年轻继承人而不得。但自去年,他终于找到了村里的小伙子拉巴次仁,老人对这位年轻人较为满意,谈起时面带笑容。他对拉巴次仁要求严格,也宠爱有加。

拉巴小伙的父亲吾兼4年前去世,生前一直是扎桑老人的亲密搭档,曾在舞蹈中担任阿热角色。如今,老朋友的儿子重新接替阿热位置,让渐年迈的扎桑解除了无后继之人的担忧。

每年的旅游旺季,扎桑老人和徒弟们,每两天都会为游客表演一场牛皮船舞,每人能得到50元,不论游客多少。近两年,老人每年能拿到政府发放的5000元。除外,家里还有4亩耕地,加上购买一点粮食,能基本解决全家人一年的吃饭问题。问及春耕的仪式与感受,说没什么特别的仪式,自己多年没种地,对土地的耕作已生巯。

老人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都在拉萨,最小的儿子在家里,是家里农耕的主力,小儿子两个孩子都在城里读书。无一例外,所有的儿孙对牛皮船舞都不感兴趣,外面的世界可能更为精彩。问及老人的感受,他还是笑着说,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都很正常,没什么遗憾的。

采访结束,扎桑老人执意在破旧的老牛皮船前留影。

采访结束,要离开,老人却一直跟在后面,执意向门外右侧一棵大树走去,我不知老人要干啥。大树被一齐腰高的石墙围着,墙上铺盖着一层干草,草上是一些树枝。他执意要自己翻过去,到大树下去。我爬过去时,都差点摔倒了。大树下有一只已显破旧的牛皮船,他站在老去的船前面,表情凝重,示意我们拍照。我这才想起,最初开始采访时,要求老人在牛皮船前拍照,老人说,采访完再去。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依然记得。

老人的举动让我念起去年来看牛皮船舞的情形:扎桑老人和三个年轻人一起表演,跳舞的年轻人主要以娱乐为主,表演得不是很认真,经常出现动作不统一的场面,引来村民和游客善意的笑声,只有领舞的扎桑老人认真地唱着跳着。扎桑只唱了两三首歌,三个年轻人就已经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休息。后来继续表演时,天突然刮起大风,沙尘遮天蔽日,大家一哄而散。在漫天尘沙中,扎桑老人独自趄趔前行,他的身影与背后沉重的牛皮船一样孤独。  

据曲水县宣传部工作人员介绍,结合旅游开发,县委、县政府于2009年启动了俊巴渔文化产业示范点建设。为增强示范点的发展后劲,实现可持续发展,曲水县以开展文物普查为契机,从俊巴渔村打鱼吃鱼的由来、发展历史、神奇美丽的传说等各个方面,大力挖掘俊巴渔村人文潜力,丰富文化产业内容,先后开展整理了巩喀神庙、原生牛皮船舞及舞曲收集、鱼宴烹饪制作、牛皮船及皮具制作等独树一帜的人文景点和文化特色,其中郭孜牛皮船舞已列入国家非遗名录,皮具制作和鱼宴制作已列入西藏自治区非遗名录。

据统计,俊巴村每年接待国内外游客约10万人次,村民人均收入超出全区平均水平,已逐步成为曲水县乃至拉萨市和西藏自治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亮点。

现在的俊巴村自给自足,房子基本都是新的,一派富足与祥和景象。牛羊闲散的在路边吃草,偶尔若无其事的望一眼陌生的来客。很多村民都坐在各家院子里打牌、喝茶、晒太阳。一些妇女坐在墙根下捻羊毛线,不时闲聊几句。孩子们在村庄里跑来跑去,不时对前来的游客做出鬼脸,又一哄而散。

不少村民正自发铺设着村里的水泥路,微笑写满脸上。水泥路通往之处,据村长介绍,是俊巴村将要重点打造的旅游文化中心,包括专营鱼宴的饭馆,专售村民制作的工艺品的购物商场,专门观赏牛皮船舞的林卡。县里有计划于两年内打造俊巴村旅游文化节。同时,县环保部门调拨专项资金,在该村建设垃圾回收系统,确保村容村貌整洁。区财政局已拨款全面建设村里的各条街巷。可以预见的是,俊巴村将以全新的面貌呈现于世人面前。

村民正自发铺设村里的水泥路。通往之处,是将要重点打造的旅游文化中心。

过去,曾以打鱼为生的世代俊巴藏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是湖,云是舟,撒下丝网垂金斗。天上走,云里游,画中人家笑声流。那些先辈们,在生产之余,创造了独具特色的“渔文化”。从渔业到农业,再到手工业与旅游业,俊巴村自存在至今,一直就是被生存的困境所追逼着走的,这并非纯粹的现代与传统二元视角所能解读。只是,俊巴村的行进或转身相当从容,并没有像其他很多村庄那样,最终湮没于历史的无情里。

当下,牛皮船已不再作为俊巴村人捕鱼和运输的实用工具,不再是承载得起俊巴村人的生存之舟,而仅成为一种年轻人眼中稍有些沉重又能赚钱的舞蹈道具和旅游产品。无论是村里诸多从事以小牛皮船为主的皮具生产的青年,还是作为牛皮船舞传承人的青年拉巴次仁,抑或制作全鱼宴的饭馆厨师,这些后辈们,都明显受祖辈们过往为生计而捕鱼而创造出的渔业文化的恩泽。

但年轻人表演的牛皮船舞和作为工艺品的小牛皮船,与祖辈的真实牛皮船已无多大关系。毫无捕渔经验与生存压力的他们,又怎么能体会到祖辈们游走江湖,挥汗如雨谋生的艰辛,以及休息时以船为舞的欢快与洒脱呢?不再是具体渔船的牛皮船,是否能够支撑起作为抽象艺术的牛皮船舞呢?仅仅作为“遗产”的牛皮船舞,是否因而显得太过轻盈和孤独呢?
通往拉萨的路上,俊巴渔村的旅游标牌清晰可见。

在村子南面的山脚下,有一个叫白玛拉错的神湖,意为“莲花圣洁之湖”,它的外形犹如一个左向旋转的海螺。据当地人的传说,此湖是诺桑王子(即八大藏戏之一《诺桑王子》中的主人公)的神湖。传说有一天居住在此地的诺桑王子经过神湖旁,静谧的湖水中慢慢浮现出一位美丽女子的容颜。王子惊讶之余,忍不住伸手去碰,突然,清晰的面容被湖水淹没。王子努力朝刚才的方向定神注视,然而再也无法看到那美丽的容颜。

传说的结局,是王子的真挚情感换回了仙女雍卓拉姆美丽的爱情。“俊巴渔村”的旅游标牌在回拉萨路上清晰可见,这牌子不过三四年历史,竖立于俊巴村不再以打鱼为生的多年之后。如果说,牛皮船曾承载着俊巴村人不问处境,努力生存的艰辛而辉煌之历史,但当俊巴村不再是俊巴渔村,却依旧被真挚的称为“俊巴渔村”,到底是什么在承载着她的现在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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