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韬志略丨日本降低对朝导弹监视级别，能推动两国和解吗?
热点新闻：据日本《朝日新闻》报道，近期日本政府降低了自卫队对朝鲜试射弹道导弹的警戒监视级别，将“宙斯盾”战舰在日本海的不间断警戒态势调整为“在24小时内完成拦截态势部署”的待命状态。多名政府关系人士证实了这一消息。首相官邸也已经收到了自卫队降低警戒级别的报告。
点评：日本是亚太地区除美国以外唯一建立有分层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国家，其重要目标就是应对可能来自朝鲜的导弹威胁，并长期保持着不间断的警戒监视。近期，随着朝鲜半岛紧张局势得到缓解，日本也开始积极采取措施来推动局势的进一步缓和。此次降低对朝鲜弹道导弹监视级别，既是日本在美朝出现对话势头后作出的应对举措，希望以此来改善与朝鲜的关系，同时也是对长期紧绷的高度警戒神经适当放松。但是，从未来发展来看，由于朝日之间存在诸多矛盾无法得到根本解决，且双方缺乏必要的信任，因此和解之路仍将是任重而道远。
日趋完善的导弹监视能力
对于朝鲜试射中远程弹道导弹，日本向来是周边国家中最紧张的一个。从1998年开始，朝鲜先后发射“光明星-1”至“光明-4号”人造卫星，所用的“银河”系列运载火箭都曾飞越日本上空，而近年来反复试射的火星-10、北极星-1、北极星-2再到火星-12，无一例外也都对日本的国土安全构成了极大威胁。特别是2017年8月，朝鲜从平壤发射了一枚中远程弹道导弹，更是直接越过了日本北海道大道半岛上空，落点则在北海道襟裳岬以东1180公里的太平洋海域，成为历史上第一次朝鲜发射的实用型弹道导弹飞越日本上空，促使日本进一步提高了对朝鲜弹道导弹的警戒力度。
从整体上来看，日本的反导体系是融合在美日反导一体化防御机制里的，而日本更多扮演的是监视角色。从日本现有的导弹监视系统来看，主要包括海上自卫队“宙斯盾”舰搭载的“标准-3”海基导弹、“爱国者-3”陆基导弹以及从北向南部署的4部J/FPS-5战略早期预警雷达。
其中，海基“宙斯盾”系统和“标准-3”拦截弹主要针对中程弹道导弹。目前，日本拥有两款“宙斯盾”战舰，分别是金刚级与爱宕级，均配备有“标准-3”Block1和Block1A型反导拦截弹，并计划配备更新的“标准-3” Block 2A导弹，后者的弹径从原来的343毫米扩大到了533毫米，增加了燃料携带量和药芯燃烧面积，从而提高了导弹飞行速度，缩短了拦截时间；此外，其拦截半径为1200公里，能够拦截5500公里的中程导弹，拦截高度达到500公里，是目前最好的海基拦截武器。据日本NHK电视台披露，这型导弹预计将在2020年之前部署完毕，届时将极大提高日本的海基反导能力。
在陆基反导力量上， “爱国者-3型”导弹是一种日本已获部署的直接打击动能防空导弹系统，也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打击能力最强的防空导弹系统，可用于打击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战术弹道导弹、高级巡航导弹和来袭战机等，在日本主要负责的是对城市、军事基地和其他重要地点的最后防御。目前，日本已经在多地部署了该型导弹，作为预防朝鲜发射导弹威胁并为可能紧急情况做准备的重要力量。
除了上述两级导弹防御系统外，目前日本在全境部署的4部J/FPS-5战略早期预警雷达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该雷达探测范围1200公里以上，基本覆盖了日本本土全境，足以在朝鲜导弹发射初期就及时发现。例如，2017年8月，日本政府在朝鲜发射导弹3分钟后就发布了第一次首相指示，6分钟后又发布了第二次首相指示，这样快速的反应也证明了日本弹道导弹早期预警体系是有效的。
日本还在加紧发射侦察卫星，以具有实时动态监视全球任何角落的能力。2017年3月，为侦测朝鲜弹道导弹发射场的最新动态，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就在鹿儿岛县种子岛宇宙中心发射了“雷达5号机”情报收集卫星。该卫星绕地球飞行，对陆地及海上各个地方拍照，对于日本政府加强对周边海域进行监视，掌握朝鲜导弹发射动向都将发挥重要的作用。
存重大缺陷的导弹拦截体系
日本具备有效的导弹早期预警系统，并不意味着其导弹防御系统也是有效的。从表面上来看，日本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非常完善，可使用海基“宙斯盾”反导系统进行中段区域反导防御，依靠陆基“爱国者-3”防空反导系统进行末段低层点防御，从而建立点面防御结合的高低双层系统，但实际上却存在着重大的缺陷。
例如，目前日本“宙斯盾”反导系统使用的“标准-3”Block1和Block1A型导弹，从数据上说最大作战高度仅有160公里，根本达不到上2017年8月飞越日本的朝鲜导弹弹道高度，尽管未来会将“标准-3” Block1A升级到“标准-3” Block2A，综合性能有很大提高，但最大射高还是不到500公里，无法有效达到拦截高度。更重要的是，即便“标准-3” Block2A最大射高可达到500公里，但这也是几乎垂直爬升的结果，而要成功拦截就必须提前了解弹道轨迹，并提前将驱逐舰派遣至相关海域，这对情报信息的准确性提出很高要求。如果对手采用“声南击北”，那么日本根本不可能未卜先知将驱逐舰部署到朝鲜导弹飞行弹道下方，因此很容易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对于陆基“爱国者-3”反导系统来说，则更是鞭长莫及。根据日本宪法的规定，日本只允许击落目标明显指向日本的导弹，或掉落在日本领土上的导弹碎片，而对于在一定高度飞越日本领空的导弹则不能采用主动拦截行为。作为末端低层拦截系统，“爱国者-3”设计的拦截目标仅限于射程不到1000公里的中短程弹道导弹，最大作战高度不到50公里，针对的只是即将降落在日本的导弹，而对在几百公里高空飞过的朝鲜“火星-12”等导弹将无能为力。总体而言，日本的导弹防御体系对于朝鲜导弹的拦截成功率是很低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前景迷离的和解之路
此次日本降低对朝弹道导弹监视级别，主要是希望利用近期朝鲜半岛局势缓和的机会，改善与日本的关系，并以此实现未来与朝鲜的和解，但从实际效果来看，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首先，日本在解决朝鲜半岛局势紧张上发挥的作用并不明显，这一点朝鲜是有清楚认识的。朝鲜很早就认识到，无论是朝韩关系、朝日关系，归根到底都是朝美关系。对于朝鲜来说，重要会谈对象是美韩两国，日本只是朝鲜在处理美韩关系时的一个筹码，基本被排除在核心谈判之外。因此，虽然目前朝鲜的弹道导弹可以对日本构成威胁，但其最终目标并不是针对日本，而是美国。对于朝鲜而言，日本无论提高还是降低导弹预警和监视等级，都没有太大的实质性意义。
其次，日本对朝政策要服从于美国整体战略部署。在政治、外交和军事上配合美国是日本作为美国盟友所应承担的一项重要义务。6月12日，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新加坡举行会晤后，朝鲜半岛紧张局势缓和，但是美国对朝鲜提供安全保障的承诺是有限的。在会谈后，特朗普表示不会解除对朝鲜的制裁，实际上想要继续对朝鲜施压，迫使朝鲜加速兑现无核化承诺。在当前的局势下，美国对朝鲜仍缺乏信任，在改善对朝关系上步子不会迈得太大，日本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决不敢“越雷池一步”。此次朝鲜降低对朝弹道导弹监视的等级，一定程度上也是配合美国负责日本和朝鲜半岛的印太战区率先下调警戒级别所做出的举措，同时还是考虑到当前日本海自“宙斯盾”战舰和本土部署的“爱国者”-3部队实施24小时不间断警戒监视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精力耗费太大，需要缓解自卫队员们承担的巨大压力，可谓一举两得。
最后，日朝在很多问题上存在分歧。日本政府一直强调，解决朝鲜绑架人质问题是日朝邦交正常化的条件，但朝方则坚称“绑架人质问题已经解决”。从目前两国关系的现状来看，双方的敌意还很大，安倍政府此前并未对韩朝和解提供任何支持，反而始终强调对朝施压，把半岛紧张局势作为军事行为和军扩的借口。应当看到，日本虽然一方面宣布将解除不间断警戒和监视态势，但另一方面仍强调要维持随时待命的态势，即在“有可能出现导弹发射动向”后24小时内进入警戒海域、完成拦截部署，这些都极有可能触动朝鲜敏感的神经。从未来发展来看，只要日本改善与朝关系的意图不够坚定，或者朝鲜的中程导弹仍不断发展，那么两国改善关系的前景就不会明朗，和解之路更是扑朔迷离。
（兵韬志略是由南京国际关系学院防务战略研究中心主任方晓志为澎湃防务栏目开设的个人专栏，盘点一周重大防务事件，评点信息背后暗藏的玄机，剥茧抽丝、拂尘见金，每周一期，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