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柳堂读书记︱与上海有关的罕见古籍：《苍霞山房诗意》

康熙刻本《苍霞山房诗意》，清叶映榴撰。半页九行，行二十字，四周单边，双鱼尾，共二集一册全。字体清朗悦目，典型清初风格。此书书名甚为特别，卷端题名及序言均为“苍霞山房诗意”，版心及内封面却作“苍霞山房杂钞”，两书名均可通用。为方便起见，下统称为“诗意”。

叶映榴（1642-1688）字丙霞，号苍岩，上海县浦东新场人，清初名臣。顺治十八年（1661）进士，累官礼部郎中、陕西提学、湖北督粮道，康熙二十七年（1688）署布政使。他为政清廉，刚直不阿。 在湖北时遇夏逢龙军乱，宁死不屈，自杀殉国，谥为“忠节”。康熙皇帝很重视这个殉节的忠臣，大加褒扬，亲书“忠节”及“丹心炳册”匾赐叶家，并赐御制祭文，刻碑立于墓前。

叶家在明清时期是上海浦东望族，人才辈出。叶映榴父叶有声于明万历四十三年顺天乡试中解元，次年又中进士，历官礼科给事中、河南按察使、江西右布政使、大理寺卿等，为官颇有政声。后因事免官家居，复召拜兵部侍郎而未就，隐居乡里不出，卒于康熙初年。清代的叶氏后人中也有多人博学能文，有《沂川集》（叶承点）、《说学斋诗文稿》（叶凤毛）、《硁小斋集》（叶芳）等传世。

叶映榴在有清一代地位甚高，堪称清初名臣，但这名气主要来自于其自杀殉国的节义而非文学成就，以至于后世论者多重其人而忽视其诗文。其实他诗文亦有相当成就，书画水平也有可观之处，只是为其事迹所掩。叶氏虽称不上文学史上开宗立派的大诗人，亦足成为清初一家而无愧色。流传广泛的清初诗选本《国朝诗别裁集》也选入了他的两首作品。整体来看，他的诗风豪宕劲健而不失清丽，具有相当的造诣。当时诗坛以云间诗派影响最大，叶映榴虽然总体成就不如云间派几位大家，却也能自成面目别具一格，不可忽视。四库存目说其集以人传不以文传，实非笃论。

现存叶映榴诗文集的主要传本是《叶忠节公遗稿》，是由他的三个儿子在映榴殉难后编订的，这个遗稿有康熙初刻十三卷本及雍正、乾隆时期的翻刻重编本，均不多见。以收藏明末清初别集著称的大学者邓之诚先生曾得到原刻及翻刻本各一部，在日记中甚为得意地记载道:”阅《叶忠节公遗稿》十三卷，叶映榴撰……余旧蓄此书十二卷本，乃雍正中，芳子凤毛重刻者，诗文省去数十首，次序亦稍移易……雍正本已极难得，康熙原刻更稀如星凤，予乃兼而有之，颇用自豪。”（见《邓之诚文史札记》，民国三十六年一月二十日记）按，《叶忠节公遗稿》的确不多见，据收录清人诗文集较为完备的安徽教育版《清人别集总目》，这个康熙初刻十三卷本只有上海图书馆、中科院图书馆、清华图书馆和山西大学图书馆有藏，其中中科院藏本就是邓之诚先生旧藏之本，有题跋。再查十几年来的古籍拍卖记录，只有乾隆翻刻十二卷本曾在2010年的江苏中山古籍拍卖会出现过一次，当时以万元起拍而拍出了四万余元的高价，康熙初刻本则从来没有露过面，可见其罕见难求。但邓之诚先生并未提到（可能也未曾寓目）的是，叶映榴还有一本刻于生前的诗集，更为罕见难得，就是这部康熙刻本《苍霞山房诗意》。

这部康熙刻“诗意”共两卷。第一卷又名为“壬子秦游日记”，收录作者在康熙十一年奉命“典试三秦”时的作品，起于当年闰七月初六，终于十一月三十，共六十八首诗，正文十八页三十六面。内容均为途中所见所闻，可以说就是一部诗体的日记。第二卷则收录了作者从康熙十四年三月到十七年七月的诗作，正文共计二十六页五十二面。书前有宋德宜和徐乾学两序。宋序无明确纪年，徐序则为康熙二十四年十月所作，则刻集亦应在二十四年冬前后，应为叶映榴生前的自刻本，在版本上有其特殊的参考价值。

第二卷收录了作者从康熙十四年三月到十七年七月的诗作

再查国内公藏资料，这个康熙本“诗意”仅上海图书馆一家有藏，上海远东出版社的《浦东古旧书经眼录续集》就是根据上图藏本著录的。从此书介绍可知，上图藏本只有徐序而无宋序，且卷二缺最后两页，仅存二十四页。安徽教育出版社的《清人别集总目》记载上图本为“苍岩山房诗意二集1卷三集1卷四集1卷”，恐不确。本书只有《苍霞山房诗意》和《苍霞山房杂钞》两种书名，并没有作“苍岩”的依据，总目的编者可能没有亲自查核原书，仅凭叶映榴号苍岩，致有此误。

这个叶映榴生前的自刻本“诗意”也没有查到清代文献的相关记录，比如收录叶映榴著作及生平事迹很详细的《松江府志》和《南汇县志》就完全没提到这个版本。估计此书本来就印行不多，主要在朋友之间流传，而刻成后不久作者就殉难了，也许书版亦一同毁于兵燹，所以少有人知。作为清初上海名家诗集的一个早期而较完整的版本，这个“诗意”有其特别的价值，特为文做一简单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