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印度人在广外:正翻译《白鹿原》,黄晓明曾向他学梵语

广州日报
2018-06-21 17:03

智辉在录音棚与黄晓明合影。本文图片 广州日报 图

在刚刚过去的上海合作组织首届媒体峰会上,一位来自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印地语教师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他叫智辉,今年31岁,印度人。他通过讲述自己多年来研究中国文学以及到广州教授印地语的故事,向世人展现了中印文化交融的显著成果。

今年是印度人智辉在广州工作的第3个年头,也是他来到中国的第7年。从小就憧憬中国的他,在七年前来到中国,来到沈阳师范大学攻读对外汉语硕士。三年前,智辉又来到广州,成了一名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印地语教师。

智辉与自己学生的毕业合影留念。

会讲梵文和印地语的智辉,成了《大唐玄奘》中玄奘扮演者黄晓明的梵语老师,又应邀成为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白鹿原》的印地语翻译者,见证了中印文化方面的交流与合作。

近日,回到广州的智辉接受了广州日报专访,用流利的普通话讲述了他与中国的不解之缘。

智辉本名Vivek Mani Tripathi,来自印度的比哈尔邦。在印地语里面,“Vivek”就是“智慧”的意思,所以在起中文名时他很自然就想到了这个词,但他的大学老师考虑到“慧”字在中国更多时候是用作女性的名字,便给他找了一个谐音字 “辉”,寓意他散发光辉。

印度人智辉在广外当教师。

每天写满20页学中文

智辉出生在印度比哈尔邦的一个农村家庭,他的父亲是当地一位梵文教授。与许多孩子的童年一样,智辉的父亲每天晚上都会给他讲睡前故事,而讲得最多的,就是中国僧人玄奘到印度取经的故事。

“在比哈尔邦有一座那烂陀寺,正是当年玄奘大师去过的地方,我们当地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玄奘的故事。而一提起中国,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中国僧人’玄奘。”智辉说,那时的他,对玄奘从印度回国后翻译大量经书的故事特别感动,梦想能够来到玄奘讲经的地方——白马寺。年岁渐长,他心中对中国的求知欲也愈发强烈。

于是,在2003年他上大学时,选择了中国文学专业,希望能够来到玄奘的故土,圆自己童年的梦。

但当时的印度,学习中文的条件很差:大学里没有中文教材,没有中文外教;在学习中碰到生字生词,只能依靠中文字典。对于像智辉一样的非母语学习者来说,用字典查一个中文生字,就需要花费10分钟左右。

即便如此,智辉对中文的学习依然很刻苦,他每天会写满20页作业纸,把当天学到的生字一笔一画地反复练习,加深对文字的记忆。他的中文词汇量也是在本科那3年里积累下来的。有了本科的积累,智辉在攻读硕士的两年里更加得心应手,他开始深入了解中国现代文学,接触到老舍、郭沫若、巴金等名家的作品。鲁迅更是他最喜欢的作家,每部作品他都如数家珍。

“福地”广州延续梦想

2008年硕士毕业后,智辉到佛教圣地菩提伽耶的摩揭陀大学,成了一名中文老师。智辉心中始终渴望来到中国学习,终于在2011年,他成功申请到了中国政府奖学金,到沈阳师范大学攻读对外汉语硕士。

当他到达中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让他魂牵梦萦的白马寺,“我当时到了白马寺非常激动,拍了照片发给我父亲,告诉他我终于圆了儿时的梦。”

重新成为学生,智辉如同海绵吸水般研究跟中国文化有关的一切,也因此他走遍了国内的多个城市,参加过多场学术研讨。

作为家中的老大,2014年,硕士毕业的智辉被父母要求回印度工作。他虽不甘但还是回到了印度,在古吉拉特中央大学继续中文教学。2015年初,当得知位于广州的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在招聘印地语教师,喜出望外的他对父母百般哀求,终于再次“来”到了中国,成了一名广外教师。

对于智辉来说,他认识中国不仅依靠中国历史,更依靠中国文学,为此他在教学中经常会穿插印度文学的内容,让学生通过文学去了解印度的过去和现在。“通过历史书我可以了解中国人的思想,但通过文学作品我可以了解中国人的心 ,像我看鲁迅的作品,就能知道当时中国社会的真实写照。反过来,让学生看印度100年前的文学作品也是这样。”

对智辉来说,广州是他的福地,他的梦想在这里得以延续;而通过在广外教授印地语,他更看到了中印友好发展的前景。

教“玄奘”黄晓明梵文

2015年,对中印两国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年份,在这一年里,中国举办了“印度旅游年”活动,而印度也在次年举办了“中国旅游年”活动,也正是在那段时间,中印两国合拍了三部电影,其中一部就是《大唐玄奘》。

在这部以玄奘西行取经为主线的电影中,由中国演员黄晓明饰演主角玄奘。而为了真实还原玄奘大师西行取经的艰苦过程,导演霍建起坚持用实景拍摄,剧组先是去往戈壁沙漠,随后又挑战冰封雪山,整个拍摄过程可谓吃尽了苦头。

到了2016年初,电影后期配音的时候,由于玄奘这个角色的台词需要用梵文来演绎,而黄晓明又坚持要自己完成配音,于是导演组需要帮他物色一个梵文老师。但既会讲梵文和印地语,又可以用中文沟通的人实在太少了,结果这个机会找到了智辉。

说起这次特殊的教学经历,智辉也很感慨。当时他已经在广外任职,是他的一个印度朋友向剧组推荐了他,智辉当时并不知道黄晓明是谁,但一听说是为饰演“玄奘”的演员授课,他二话不说就接下了这份工作,向学校请了3天假,激动不已地赶赴录音棚。

在智辉看来,黄晓明是一个既敬业又聪明的“学生”,在短短的三天里,他从零基础开始学梵文,并最终完成了玄奘所有梵文台词的配音。“我当时按照中文的注音把词汇标注给他看,我读一句,他跟一句,学起来效果挺好的。”

这次经历让智辉感动的地方,在于他工作时也完全投入电影当中,仿佛自己面对的那个人就是玄奘。“我到后期完全没感觉自己在跟黄晓明对话,而是感觉自己在跟玄奘交流,玄奘大师就在我的身边,当时我真的感动极了。”

年底前译好《白鹿原》

2016年开始,中印两国在文化合作方面又有新动作,两国决定合作翻译50部经典文学著作,智辉也获邀加入了该翻译项目组,负责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白鹿原》的翻译工作。目前智辉的翻译进度已经过半,预计年底可以完成。

“我发现,白鹿原讲述的是一个农村地区的历史变化,而在印度有一部小说《肮脏的裙裾》,讲述的也是印度的一个农村地区在印度独立前后的变化,两部小说都是在农村地区,而我又是农村人,所以读了《白鹿原》很有共鸣,我接下来打算将这两部作品进行对比研究。”

在智辉看来,中国和印度这两个国家有很多共同点。“首先,两国的历史真的很相似,公元前3世纪秦始皇统一中国,而孔雀王朝也在同一个时期统一了印度;到了近代中国成了半殖民地社会,印度同样也是英国的殖民地。其次,两国在文学方面也有很高的相似度,中国古代文学讲神话故事、反映大自然,到了现代文学开始关注农民、农村和妇女的问题,而印度文学的发展历程恰巧也是如此。再有就是传统观念也很像,中国人重视家庭,会在清明节祭拜祖先,而在我们印度也有为期十五天的清明节。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共同点,我可以比别人更容易理解中国的文化和文学作品。”

“虽然语言不同,但我们的文化一样,感情也一样,通过文化和文学的交流,两国今后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密切。”智辉说。

“结婚的对象要来中国”

七年前从印度来到中国,在广州生活工作三年,如今,中国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熟悉的。“我很喜欢吃辣,去外面吃饭我会去找川菜的餐厅,每个星期有一两次去印度餐厅吃印度菜。我也会去中山纪念堂、陈家祠、沙湾古镇等这些与历史文化相关的地方,在广州我可以了解很多生动的文化。”

当他回到校园里,除了常规授课之外,智辉还自发向学校师生开办了免费的瑜伽课,不仅传播瑜伽文化,更帮助大家在忙碌的工作学习之余稳定身心;而根据学生们在课上不够活跃提问的现象,他又决定“因材施教”,在课后开展“印地语角”,在那里和学生一起聊天,一起辩论,一起看印度电影等,通过这样无障碍的引导,让学生们更了解印度文化,而他也能更了解学生们的思想。

作为家里的长子,三十而立的智辉也会被家里催婚,对此他也略显无奈,“印度父母跟中国父母一样,好几次跟我说,今年结婚吧。我父母要我跟印度姑娘结婚,这个我是同意的,但我也会告诉他们我的要求,比如姑娘要愿意过来跟我在中国生活。”

对于自己的未来,智辉不去做太多的假设, “我们不知道我们的未来,我们手里只有‘现在’,目前我要享受当下,希望未来一切都好。”

对话智辉:

最喜欢广州的天气和氛围

广州日报:印度电影给人印象最深的是无处不在的歌舞场景,在印度你们真的会经常唱歌跳舞吗?

智辉:是的。因为印度人的性格很随性,高兴是最重要的。我们表达高兴的方式就是唱歌跳舞,在印度,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大概会经历16件人生大事,除了死亡以外,无论是孩子出生,或者是结婚了,买车了,买房了,这些人生大事发生的时候我们都会聚在一起唱歌跳舞庆祝。所以大家在印度电影里面看到的那些唱歌跳舞的画面,都是很真实的表达。

广州日报:作为家里的长子,你需要承担家里的经济重任吗?

智辉:我是老大,当然对家庭负有责任,但父母不需要我每个月给他们寄钱。不过当有大的事情发生,比如我妹妹的婚礼,家里装修房子或者买家具的时候我会寄钱给他们。我弟弟已经开始工作了,目前他不经常需要我的帮忙,我的妹妹还在读研,我就会经常帮她。

广州日报:你来广州三年了,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如何?

智辉: 广州在历史上就对中印文化交流有着重要影响,古代菩提达摩祖师从印度来中国,最先到的地方就是广州。而到了现代,广州在中印经济交流方面也有很大贡献,现在广州有一万多印度人在这里生活和做生意。而且现在广州也开通了直飞印度的航班,我只需要5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家。

就我个人而言,我最喜欢广州的天气,这里夏天不像印度那么热,冬天又不像北方那么冷,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适合生活的地方,广州有很悠久的历史,同时又很现代化。广州的印度餐厅数量是全国最多的,对于我来说也很有亲切感。然后在广外工作我觉得很开心,这里的学术氛围很好,外教在这里也会有很多发展的机会,所以我会考虑长期在广州工作。(原标题: 《印度人智辉在广外》)

    责任编辑:李寿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