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成功乐队的乐手是开启人生中无聊和痛苦部分的前奏

阿水
2018-06-05 09:23
来源:澎湃新闻

Father John Misty(原名Josh Tillman)是严肃乐评人和文青歌迷的宠儿,他低调发行的新专辑《God’s Favorite Customer》更证明了这一点。

《God’s Favorite Customer》

2008年,Josh Tillman加入新晋乐队Fleet Foxes担任鼓手。乐队很快成名,他却在2011年的二专《Helplessness Blues》巡演后退团,开始单干的“Father John Misty”生涯。

“成为一个成功乐队的职业乐手是开启人生中无聊和痛苦部分的前奏。不过,获得成功远比获得快乐容易,这是我从这段经历中切实得到的启发。”

算上《God’s Favorite Customer 》,Father John Misty迄今发行了四张全长专辑。无休止惹人烦的自我沉溺,犀利的社会批判和黑暗浓稠的底色,让他成为新时代为人拥趸的“预言者”。

他还有足够的自嘲精神,去年口碑很好的《Pure Comedy》里他自喻为“2017年另一个太把自己当回事的白人。”

他是有名地爱在社交媒介上畅所欲言的一个人,去年又突然删掉自己的Twitter和Instagram,言曰“要专心做新专辑”。还反问《滚石》杂志的采访者:“如果把社交媒介看作的社交空间,你还会想进入其间吗?有时我会登录Twitter让别人恨我,这是一种自残。”

这样不好惹的角色,采访中侃侃而谈观点鲜明又常常恁煞记者,Pitchfork还是早早把他的这张新专列为2018年“37张最值得期待的新专辑”之一。新专辑出版前,他自己把它比作2015年的成名作《I Love You, Honeybear》,但是“去掉了玩世不恭的部分”。

《I Love You, Honeybear》

《I Love You, Honeybear》最著名的部分是Tillman在歌里针砭时弊亦自我抽打,却贡献了废土世界里最美的情话——“也许爱只是基于物质短缺而生的经济产物,我们的幻想却只事关你我”(《Holy Shit》)。这张帮他进入主流视线的专辑贡献了一种积极的态度:世界那么乱,但是管它呢,至少我们在买咖啡和香烟的早晨在商店停车场遇到了。

从此,问题迎刃而解。“真爱不就是有人必须把我放在一个家里?”,然后“买一座植物园让园子的植物疯长直到再也不用警告牌把别人挡在外面”,“死的时候也别把我扔在医院,我会回家憋个大招,啪啪啪的时候让你飞上天” (《I Went To The Store One Day》)。

这位哥们尽管在歌里辛辣讽刺,从美国教育问题到次贷风暴再到药物成瘾、隐私泄漏……满满的爱意却掩饰不住,化成温柔又悦耳的旋律。

Tillman作为长期抑郁症患者通过服用LSD自我治疗,没有医嘱。大家理解和欣赏他的自我沉溺,这种病态的清醒和犀利也有迹可循。况且他的疯狂是有限度的,音乐听起来一点都不疯狂,反而其甜腻顺滑和阴暗内容大相径庭。

Father John Misty的风格大致是民谣/乡村摇滚,器乐配置传统,擅用和声与钢琴。人声像华丽摇滚的那一挂,明亮又温柔,口音标准口齿清晰。

《Pure Comedy》

《Pure Comedy》得到过格莱美最佳另类专辑提名,最后只抱回个“最佳专辑包装奖”。他对获奖的态度是“去你妈的社会”(Fuck Society)。《Pure Comedy》主题倒也真是如此,是对人类状态的普遍探寻,复杂得令人眼花。

到了这张专辑,Father John Misty好像失掉探索普遍的力气,把自己关在纽约一间旅馆两个月,写了一张关于个体的专辑。

音乐性上和前作没有太大的不同,不管是十件乐器还是一架钢琴,恰到好处能取悦所有人的荡漾感都没有变化,他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他一如寄望地把爱描述成浓烈到恶臭、无聊压抑到内心要死掉的东西,像公交车上变态的目光,烈日下暴晒的尸体,最终“爱在体内爆炸”,“失望的钻石是钻石里最珍稀的品种,永恒的爱情却不是多稀罕的东西”(《Disappointing Diamonds Are the Rarest of Them All》)。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救赎。那些以他和妻子Emma的爱情为榜样的粉丝要失望了。本来这场爱情和婚姻多么励志,他一个在首专里描述自己为“得到加拿大萨满启示后裤子拖在脚踝满世界乱跑”的人也能找到无条件的真爱,孰料得到真爱后却被“然后呢”打败。

Josh Tillman

个人的痛苦和自省是Tillman的魅力所在,也是他的枷锁。他或许意识到这一点,开始在这张专辑里尝试用不同的视角看自己。《Mr. Tillman》以酒店工作人员的口吻描绘自我囚禁在酒店的Mr. Tillman,或者说是“Illman”更确切。《The Songwriter》他与Emma换位思考,“若你是写歌的人会怎样/而爱我是你未完成的杰作?”

太过诚实会令人恐惧,但Tillman本性如此。娱乐和艺术的区别他分得很清楚,“前者帮人忘掉生活,后者教人记住生活。记住生活需要更强烈的情感投入。”

他提了很多问题,在最后一首歌《We’re Only People (And There’s Not Much Anyone Can Do About That)》叹息:“我觉得结尾或许正如开始。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现在?”

存在的焦虑在一个抑郁又不肯戒酒的人身上落下浓重阴影,以致他频频熬过长夜迎来晨曦,带着“你为什么活着?”的疑问(《Hangout at the Gallows》)。

因为如此,乐评人们认为这是他“最诚恳和深刻的作品”。是的,非要血淋淋地唱着“我涉水而过/快要流血致死”,才能得到由衷的赞誉。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