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自行车穿越粟特人的群山

2018-05-30 21:54
上海

Sophie Ibbotson

通往芳山深处的道路沿着陡峭的崖壁攀升,司机们紧握方向盘,手指骨节握得发白,眼睛紧盯着前方。只要他们看一眼窗外,可能会立刻失去理智:窗外可不只有万丈峭壁,那一片花花绿绿正是在此不幸翻车的汽车遗存。这些再也无法完成旅程的车辆,就这样永远地散落在谷底。

公路下是万丈深渊 本文图均由Alavaddin Kalonov 摄

然而,这条蜿蜒的路,也是一条通往冒险乐园的路。这里离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仅数小时车程,绿松石般的湖泊倒映着四周的雪山,牧人们赶着零落的羊群穿行在蜿蜒的砂石小道上。

我和摄影师卡洛诺夫同行向北,他同时也是我的向导,每时每刻都肾上腺素爆棚。我们的汽车向上攀爬着,这条山路坑洼不平,每经过一个路坑,汽车的底盘和我们的骨头都被颠得吱嘎作响。虽然如此,这是通向塔吉克斯坦北方省份的主干道。从崖壁上滚落的石块洒在柏油路上。这部破旧的俄罗斯产拉达汽车一路咣当,噗嗤噗嗤地冒着烟,还得时不时减慢速度,好穿过一群群羊。

塔吉克斯坦被称为世界屋脊,可能是因为这里绝无任何平坦之地。山峰直插天际,峰顶消失在云端之中。我是个爱车狂,尤其爱在起伏的山区开车。不过眼前这片人迹罕至的荒野则意味着我们要离开汽车,到任何交通工具都无法企及的地方去。

卡洛诺夫和我讨论了很久应该去哪儿探索一番。我们先是查阅了Bradt旅行指南,不过,既然卡洛诺夫对此处了如指掌,我不妨让他带着我去寻找他口中芳山美得让人窒息的风景。

我们从雅格诺比峡谷出发,然后时而骑车、时而步行,一路向西,来到了作为世界遗产地之一的片治肯特。这里居住着雅格诺比人

徒步在雅格诺比峡谷之中

雅格诺比人是塔吉克斯坦族群中最为特别的存在。据说,他们是中古时代统治了丝路贸易的粟特人的后代。亚历山大大帝曾和一位叫卢珊妮的粟特公主结婚,而8世纪时,当粟特人最辉煌的时代过去之后,为了躲避阿拉伯人的追赶,他们躲藏到了这片偏僻的山谷。在这里,他们不受外部世界打扰,保持了自己独特的风俗和文化认同,直到20世纪中叶的苏联时代。

进入山谷的路先是一条吉普车轧出的小路,到离马格里布村不远处时消失了。在这里,我们卸下背包,把车停好,接着,有生以来第一次,我们开始倾听雅格诺比人的声音。这是在1500年的时光中不曾有大变化的语言,是粟特人的语言,是丝绸之路的语言。

他们真的是粟特人的后代么?

我们缓步前行,穿过雅格诺比峡谷,来到帕斯坎。河流在此冲刷出狭窄至极的水道,苏联时期,人们又为了修路炸开了岩石。走在这条路上,每当我抬头从狭窄的灰色石缝中一窥蓝天时,都感到自己幽闭恐怖症都要犯了。

在芳山旅行,你可以选择下榻在旅馆,也可以自己搭帐篷。不过如果在像帕斯坎这样的村子,如果你拒绝雅格诺比人的热情款待,不在他们家中留宿的话,那可就太蠢了。虽然我们语言不通,但没关系,我们共用一片屋檐,一起掰开一块面包,我们之间便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第二天,我们继续骑行。在芳山骑车十分挑战。我算挺结实,但要在此骑一段相当的距离却要费我不少时间,尤其是没有路时。还好,这里海拔还不算高,还可以在河边跟着羊道走。微风吹来凉爽的空气,我虽然速度比同行者都慢,但他们也愿意时不时停下来等我,借机欣赏风景。野餐点也很美,吃完饭,所有人都想在青草坡上躺下来,让阳光洒在脸上。

在山间平缓的草坡上歇息

在芳山的这些日子,我们在骑车和步行中切换。我们要走的距离不长,45公里。每天我们总是上坡走个一公里左右,下坡也是差不多同样路程。卡洛诺夫事先勘查过路线,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过于劳累或是挨饿,他总能精确地知道下一个关隘、休息站或是营地还有多远。

骑行在山间不是易事

从阿拉乌丁湖、Mutnoe湖到Bibijanat湖,再到前苏联山地勘探基地阿勒途奇的一路,是整个行程最梦幻的一部分,芳山的这一部分以塔吉克斯坦的湖区闻名,湖水在一片绿洲中闪耀,和向东延伸的荒芜山坡迥然相异。说阿拉乌丁湖像块宝石,说湖水的颜色像绿松石,似乎有点俗,但事实正是如此。

镜子般的阿拉乌丁湖

我们在清凉的湖水中游泳,晚上则在湖边露营。芳山的深处离任何一处人类居所都很遥远,因此星空也格外明亮透澈。清晨我醒来时,水雾正从湖面上升起,营地里满是咖啡香。

芳山中的银河格外清晰

第二天,3860米高的阿拉乌丁山道让人精疲力尽,我特别感谢那头帮我驮着背包的好脾气的小驴子。我几乎是拖着双脚前进,到山顶时,我热泪盈眶。没错,此处的自然之美无可比拟,值得我们的一路劳苦。不过,我的眼泪主要是因为知道,今天余下的都是下山路了。

随着我们离开雅格诺比山谷,向更西方的群山和湖泊前进,文明的迹象也星星点点地出现了。在去Shing的下山路上,在七个湖泊串成的美景之间,我们开始遇见当地人。先是一个牧人,后来又看见一个被扔掉的罐头,最后,终于是村庄边缘的一片屋顶。

现在,我们骑在一条破败的小道上,我重新感到精力无穷。在当地,外国人的出现本来就很新鲜,更别说骑着自行车的女性了。孩子们在我身边赛跑,大笑,有时他们的母亲会向我挥手示意。我不错过每一次互动,短暂停留,再继续前进,知道自己离片治肯特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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