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书店|“书墙”到底是什么意思?

Melville
2018-05-29 18:13
来源:微信公众号“拉丁区”

说真的,我不知道“书墙”是什么意思。我翻阅了百科和词典,也找不到这个词。但很显然,它在那里。书(Book)+墙(Wall),瞧瞧,这是一对多么奇怪的组合。问题在于,如果我们不明白它到底意指何为,我们该如何向孩子们解释?

-什么是书墙?是把书垒成一面墙吗?

-呃,不是真的垒,是把书放在架子上,然后让架子贴着墙……

-那还可以读到书吗?

-当然,呃,这个说不准。

-为什么啊?

-因为有些书墙很高我们都够不着。

-总能读到一些吧?

-当然。

-那会有小猪佩奇吗?

-呃,这个也说不准。

-为什么啊?

-因为书墙上的书总是这一本那一本,我们想找到小猪佩奇得花点时间。

-他们为什么把小猪佩奇藏起来呢?

-呃,没准他们想给找到的人来点惊喜吧,我想。

-那可以在书墙上玩“找东西”的游戏咯?

-呃,这可不行,会让书越来越乱的。

-什么破墙啊!

如今,一家书店没有“书墙”似乎成了很没面子的事,就好像富人家里都得备点儿大部头充充门面,《战争与和平》?《追忆似水年华》?不,这些都快没气势了,一套金边的《二十四史》或许还是个不错的选择。说到底还是拼财力:一面书墙是书店项目资本的体现。

它在说:“我们不差钱。”对谁说?一方面朝向出版商,取得他们的信任,保证正常的货物供应;另一方面朝向媒体,来,曝光我。什么,还有第三个面向?噢对不起,书墙并不朝向你们,读者们、顾客们、上帝们——虽然更多时候是你们站在它面前。

可是,为什么啊(又一次变成小孩)?我们来看看一堵10米高的书架墙到底是怎样的景象。每层约莫40厘米高,层板边缘内置灯带,一共24层,12列,这面前的288个发光格子被书籍填充,从远处看因为毫无遮挡颇有威慑力,再近一些,7层以上的格子摆放的都是尺寸大于普通书籍的假书,那可以利用的底下7层呢,书籍歪斜,分类不明,含糊不清的导视牌。这绝对不是友好的表示,你们甚至需要被迫玩“找东西”的游戏。

我提到了假书,噢噢,的确存在一面都是真书的墙,他们把以下几种书放在够不着的地方:盗版书、教材、卖不动的套装书、全新未拆封的书。似乎又暴露了书店们的财力悬殊……

换句话说,书墙太高,而你们呢,太小,一面书墙如果关注你们岂不要得脖子病?或者这样,书店门口提供免费望远镜租借,就像看3D电影那样,你们透过望远镜假装书墙朝向你们。

既然它不面向你们,那你们在它面前做什么呢?你们拍照、打卡、端着一本书阅读(还是拍照,不好意思)、找陌生人搭讪。也许至少可以取下一本封面很漂亮、但是放得很高、而恰巧能看得到的图画书,但是“抱歉,先生/女士,我们暂时还没有梯子”。“为什么啊?”“我们以为一般不会有人去取阅高柜图书的。您真特别,顺便说一句。”呃,可别再上演书店约会指南了。

好吧,书墙放弃了你们,你们也放弃了书墙。但这还没完,我想问问(我该问谁),一面都是书的墙(先别管真书假书的事了),除了宣告自身的资本以外,还有其它含义吗?算了,问了也是白搭。让我们回头看看这两个字/单词,书(Book)+墙(Wall),“书”与“文化”或“知识”这会儿差不多快变成替换词了,书店当然就是文化和知识的发生地啦,别嘘,先这么凑合着说。

那么“墙/Wall”呢?咳咳,下面开始组词,从构成材料到使用功能:砖墙、木墙、混凝土墙、柏林墙、边境墙、Great Wall、Great Firewall……防卫、保护、抵御、屏障,一面书墙没准真的能够起到加固承重的作用,如果书籍堆得够密实的话;抵御寒冷,当我们面临《后天》那样的绝境,把火烧旺些,我们没多少税法的书,教材和大部头倒还有一些。

可书墙带来的冲击感更像是一种隔离,它在走廊尽头,宣告此地的终结。如果这是一面知识之墙,你们知道,培根的训诫“知识就是力量”中的那个知识,别忙着考证这句话的真伪,我的意思是,如果这真是一面知识之墙(有时你得有点balance),那该是怎样的知识啊?

或者我们简单称其为知识的围困,你要知道这些知识是由谁来选择和决定的,以及“书墙”这个字词是如何被生硬地改造出来的。为此,我们必须寻回古老的崂山神仙术——穿墙而过。

真嫌麻烦的话学学Pink Floyd也可以,多磕点药,拿着吉他去砸墙(让Floyd去背锅)。

这么看来,有必要改变书(Book)+墙(Wall)的这种怪异的,甚至恐怖的组合方式。承认吧,你们不需要一面既没有实用价值又单调的装饰背景,发个圈儿也不会让你们变得更有文化。So,Let’s break it。

将书变成一种艺术装置。换言之,如果说书不仅仅只能被阅读,它还会在什么情况下有效呢?书墙显然不是合理的呈现方式,它是个杂糅的东西。我们得把书变成一种材料,放到当代艺术的范畴中。请看:

01

1919年,杜尚写信给他新婚的妹妹,送了他俩一个新婚礼物,就是在信里指导他们“如何把一本几何学著作悬挂在家中的窗户上,让清风翻书、选择问题、掀动页码,把书页撕扯下来”。

02

墨西哥艺术家Jorge Méndez Blake的一件作品同样选用了书与墙这两个意象,一本书在修砌墙基时被压在了底下,这本书是卡夫卡的《城堡》。

03

2015年,瑞典艺术家Susanna Hesselberg在草地上挖了个旱井,利用镜子和书籍制造了一个地下小图书馆,用来缅怀她死去的父亲。这个展名为“When My Father Died It Was Like a Whole Library Had Burned Down”。

04

2017年卡塞尔文献展上,阿根廷艺术家Marta Minujín用10万本禁书搭建了一座帕特农神庙,展览结束后观众可以把禁书带回家。

还有很多类似的装置。站在读者这一方,你们得帮着我取消书墙的实用价值,真的,能用的就那几层还没个正经的样子。然后你们还得帮我留点心,看好它背后的意识形态,可别叫它乱蹦乱跳。

现在我带你们走到了当代艺术这里,这下好了,可以放下书籍带来的负担了,这个展览在反抗什么,那个展览在回忆什么,这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也能在书墙上做点文章……我是说动点歪脑筋,打个擦边球……不是那种把书籍理整齐得操作,而是想点方法,给你们做一个展……如果这也算是一种消解的话,一个弥补,让“书墙”这玩意儿不至于沦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最后,我向各位展示个意外发现,这世上还真的存在实用性质的书墙。在日本横滨,建筑师把住宅的墙壁变斜,这面墙成了一个大书架。这是个可以攀爬的书墙,倾斜的外壁既能排雨,还能防地震。

不过,不在书店里,不在公共空间里,而是在家中,那么我们还会称其为“书墙”吗?

(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拉丁区”。作者系南京拉丁区企画公司选书师。

    责任编辑:顾明
    校对:徐亦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