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本作者灵凡:我只画治愈人心的

阿之
2018-06-15 15:10
来源:澎湃新闻

今年春节过后,灵凡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广州,北上京城成了一名“北漂”,她的工作也从为文具用品的插画设计,变成互联网公司用户体验设计团队的插画师。新公司的上班时间是朝十晚七,工作日她早上睡到九点,上班的午休间隙会去逛逛附近的胡同。晚上不加班的话,会自己做晚饭,饭后练画、刷手机、进行一些碎片阅读,凌晨一两点就寝。新城市、新生活让她有些应接不暇,为了适应北京高压高速的生活节奏,她把长期坚持的绘本创作暂时搁置一边了。

很多人第一次看到“灵凡”这个笔名时,第一个反应常常是“落入凡间的精灵”,但这个笔名的背后意义并没有应验大众的猜测,这个名字所折射的,是灵凡的创作理念——“灵”指的是“灵性”,“凡”指的是“平凡”,灵凡希望自己的作品,是有灵性有灵魂,同时又是接地气的,这样的作品才能够抵达人心的。豆瓣阅读上的绘本作者,多有自己的创作风格,灵凡不但坚持用淡雅的水彩创作绘本,并且在豆瓣阅读上上架的所有作品,都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完整的系列。灵凡称它们为“治愈系绘本”,分为自我、梦想、爱情、家庭、生命五大主题。灵凡说,这和她多年的灵修经历密不可分。

在画画这件事上,灵凡是半路出家。灵凡大学时期主修广播电视新闻,因为不甘心毕业之后随波逐流地随便找一份寻求温饱的工作,所以选择继续进修充实自己,从小喜欢画画的她,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绘画作为自己的进修科目。

留学日本前期,有九个月的时间在语言学校里学习日语,九个月的时间足以孕育一个生命、一个梦想,也足以让人对未来做出清晰、理智的规划。当时浏览的进修课程里,最吸引她的是女子美术学院的一个研究生课程,课程的名字叫“疗愈艺术”,但考虑没有作品,甚至缺乏绘画的基本训练,只好放弃了攻读疗愈艺术的硕士课程的想法,转而求学东京设计师学院,专注于技法的学习,一学就是两年。豆瓣阅读上的《因为我是水蓝色的》《迷失着,追寻着》《爱情格斗》等作品,其实都是灵凡的毕业设计。

至于为什么专注于灵性主题的创作,则和她的亲身经历息息相关。

灵凡作品

(以下为问答部分,提问=阿之,回答=灵凡)

:你说过之所以创作治愈系绘本和你是位灵修者有关系,能谈谈灵修对你创作的影响吗?

:记得灵修这个概念在几年前曾经非常流行,那个时候我在读大学,身边很多人都会主动去接触灵修、阅读有关灵修的书籍,但真正走得深入的人其实不多,而他们恰恰都是最需要灵修的一群人。

灵修其实就是唤醒个人的心灵力量,一个人只有在最迷失、痛苦甚至绝望的时候,才会如此需要心灵的指引。我大一的时候经历过很大的人生挫折,自我完全被粉碎,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当时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信念,就是我一定要改变,一定要找到自我,就像《心之历险记》这个故事所描述的一样,我在这条路上重新找到了心灵的平静与喜悦。当一个人的心灵被能量所填满,它是会自然而然地溢出来的,而创作就是承载我这些剩余能量的一种方式。如果我不画治愈系故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画什么。

:你提到曾经有个叫“治愈系绘本”的专业很吸引你,但因为种种原因选择放弃。能介绍些这个专业的授课方法与内容吗,将来如果有机会,是否还会选择继续求学学习这个专业?

:那是日本女子美术学院的一个研究生课程,叫做“疗愈艺术”,而绘本是其中的一个艺术形式分支,其他分支还包括一些像医院的壁画、医疗器具上的绘画等等。这些课程中的“治愈”其实只是一个方向,我不画黑暗的,不画批判社会的,只画治愈人心的,但具体要怎么去治愈,还是需要通过自己的感悟去输出内容。

我画了这么多“治愈系绘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概念、认知和创作风格,问题只是出在我相不相信自己的这一套,如果相信,就没有必要继续学了,如果不相信,继续学也不能解决问题。所以如果有机会,我更愿意深入学习的是更多更专业的插画技法。

:喜欢阅读一些什么样的书籍?这些书籍会影响你的思维模式和创作吗?

:比较喜欢读非虚构类的书,心理学、社会学、大众哲学、灵修都会看,反而文学、艺术和诗歌会读得少一点,这并不代表我觉得艺术的价值更低,恰恰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本身属于艺术,对于自我以外的世界会有更多的探索欲。

我一直秉持的一个态度是理性生活、感性创作,阅读能提升我的自我认知,锻炼理性思维能力和培养看待社会的不同角度,它不仅会影响我的创作内容,更会影响我对于创作这个行为本身的认知与理解。这非常重要。

:作为一位绘本作者,会读一些文字作品吗,视觉类作品和文字作品在你的书单里是个怎么样的比重?

:会的,我特别喜欢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觉得他的作品很新颖很独特,他做了一个将晦涩的哲学渗透到文学小说中的大胆尝试,好比我也做了一个将超然的灵修渗透到绘本故事中的尝试。作为一个插画师,当然也需要浏览大量视觉类作品,我可能更习惯于通过一些插画网站去浏览,只有遇到非常心水的才会买书收藏,所以文字类作品在书单中会占到九成。

:你在豆瓣阅读上上架了六部作品后,时隔大半年才上架新的作品,又过了快一年的时间了,都没有新的作品,是因为创作遇到了瓶颈或者迷茫期吗?你创作的瓶颈一般出现在观念上还是技法上?

:是的,这次是一个挺大的瓶颈,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完全走出迷茫期。这个瓶颈既出现在观念上也出现在技法上。先说技法吧,毕业之后接触到了更多优秀的插画师和插画作品,回过头看觉得自己在技法上确实没有去深究,作品的艺术价值和美感都还非常欠缺,这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我的自信。

在观念上面,我确实曾经有段时间对灵修这件事产生了怀疑。记得当时有个社会新闻对我的影响挺深的,就是去年的杭州保姆纵火事件,事发后我想象林爸爸的心情,然后联想到我一篇关于死亡主题的绘本故事《最后的礼物》,我竟然觉得自己非常的残忍,我觉得让失去所爱的人去读自己那篇故事是一件残忍的事,因为没有人有义务在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伤痛后,还要求自己放下过去重新振作勇敢生活。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肤浅的,无知的,甚至是无能的,我对灵修的信念产生了动摇——社会如此残酷,一个人的心灵力量到底搏得过多少苦难?

不过这件事后来有了不一样的发展,林爸爸皈依了佛门,开始做公益行善,甚至重新投入工作。他并没有忘记心中所爱,但在一些瞬间,我看到他找回了内心的平静和去爱的力量。那时我才真正懂得《最后的礼物》最初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还有另一个故事,我有一位特别美丽的好友,她精致、能干,在人群里闪闪发光,却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一只眼睛,在长期的抑郁、绝望甚至轻生念头的折磨下,她最终通过静坐冥想找回了自我价值以及生命的意义。

这些故事让我看到,问题并不出于灵修,而出于“我”。无论这个世界如何飞速发展,社会如何更迭进步,对于个人来说,总有外物照顾不到的部分,那就是自己的心,当一个人坠入最深的绝望,当金钱、法律、科技、道德的存在都已失去意义,唯有自己的心是救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我如果连这个都不再相信,连自己都治愈不了,又如何去创作去治愈别人。

:有些人觉得“绘本不是书”,因为字少,或者绘本只是给小孩子看的东西。你是怎么看待这种偏见的?

:我认为并没有所谓明显的界限,可能主要还是看作者画这个故事时的目标人群。比如当我们要表达同一个道理,面向儿童的时候,作者会选择用动物作为主人公,会借用幻想世界的场景进行描述,而面向成人的时候,会更加贴近现实世界。

比如我的《种花园的人》这个故事,如果我把主人公画成一只兔子,那它完全就可以是一本儿童绘本。

这是《种花园的人》的内页图,大家可以想象一下。

在这里我想特别讨论一下面向成人的绘本。绘本作为一种“画出来的书”,一开始确实是为儿童而生的。因为儿童对文字的理解能力有限,所以运用有趣的故事和图像,自然就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在潜移默化之中学到书本里关于真善美的东西。而在我自己也开始创作成人绘本之后,却好像看到了它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如果我们把大众普遍不太愿意了解的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运用有趣的故事和图像,说不定就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甚至在潜移默化之中让他人有所感悟。

:未来的创作计划是什么?

:停画绘本的这一年来我学了板绘插画,学了漫画,学了矢量插画,其实越是扩展领域,越会发现我始终最想画的以及最擅长的还是绘本故事,所以现在的我已经重新踏上绘本创作这条路,不过在技法上面做了很大的改变和突破,甚至完全颠覆了之前的画风。期待新作可以尽快跟大家见面吧。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张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