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磁带往事

蹦迪班长
2018-03-27 16:25
来源:蹦迪班长

【本文作者蹦迪班长,微信公众号:蹦迪班长(MrSugar008)。蹦迪班长:一个触碰你记点的公众号。澎湃新闻经作者授权转载。如有转载需求请联系作者】

坐在时代的列车里,我们随之高速飞驰。

三十年以来,许多事物在车窗前掠过,一度新鲜,又迅速过时。

彩色电视,学习机,VCD,多媒体电脑,文曲星,GameBoy,PSP,诺基亚手机……

还有一个能够存储声音的小盒子,叫磁带。它流行于爸妈青春时,衰落于我们青春时。在风云激荡的三十年里,它的生命力已足够顽强。

今天,我就来讲讲磁带的故事。这个故事很长,希望你不要中途离席。

而且,只要你听过磁带,那这故事里一定有你。

请戴上耳机,来一场穿越之旅吧。

一、双卡收录机与爸妈的青春

我们对磁带的第一印象,多来自爸妈的文艺生活。

他们青春时反复听的歌,烙在记忆里,成为我们童年时代的背景音。

19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们对这个世界刚刚有记忆的时候,有线电视还没有普及。电视要想出现画面,需要接一根天线来接收模拟信号,能收到的台少得可怜,基本就是中央台,省台,当地台。台少不说,往往到了晚上才有信号。

上世纪80年代的电视广告,天线是标配。

既然电视内容贫乏,不给力,那家庭文艺生活的舞台,特别是在白天时段,自然就被能听广播、放磁带、录磁带的双卡录音机牢牢占据。

于是拥有一台高清晰立体声的双卡收录机,不仅是你爸你妈的精神文明需求,也是全中国人民的,是比铁还硬比钢还强的刚需,比凤凰自行车的大梁还要坚挺。

而且在那个年代,收录机还有其它的特殊功能。据我妈亲自回忆,当年只要有小伙子手拎收录机出现,身边的同龄男女就会自动向其靠拢。有的男女生彼此交换磁带,从音乐的精神共振开始,一步步走向全方位共振。

80年代潮人必做三件事:听歌、跳舞、烫头。

在精神需求与共振需求的双重驱动下,江苏盐城燕舞电器厂成为风骚的弄潮儿。

他们猛砸400万元,让燕舞双卡收录机的广告占领了央视的黄金时段,大江南北千家万户被“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的魔性歌声不断洗脑。靠着这个广告,他们光是在1993年的销售额就达到了4.4个亿。

“燕舞小子”苗海忠

不过啊,这个燕舞收录机用起来太容易掉链子了。往往一个不小心,按键就脱落了;电机质量也堪忧,转速不稳,容易铰带,声音动不动就走调,回忆起来,就跟里面有个小DJ搁那儿咔咔猛搓似的。

那时中日关系正处蜜月期,日本电影电视剧动画片和家电持续涌入中国。你爸你妈没准都是高仓健的粉丝,不会对日货有啥偏见。何况以三洋、夏普为代表的日系收录机,质量与音质都要甩掉燕舞几条街,自然就成了实现温饱奔小康家庭的首选。

三洋双卡收录机。

夏普双卡收录机。

不过甭管爸妈们用的是啥收录机,最终还是要来播磁带的。随着时间流逝,收录机已成昨天,但那些磁带的歌声却留在你的记忆里。

回头再琢磨这些磁带里蹦出来的那些歌声,那些旋律,我们可以看到爸妈青春时的审美,还有影响他们人生的种种思潮。

那是个理想主义余温未去的质朴年代,崇尚热血、追求阳刚,比如最火的男演员,多是姜文、张丰毅这样式儿的硬汉。

这种审美取向,令歌声慷慨激昂,能镇住一切大场面的刘欢老师,成为那个年代的歌坛天王。 许多孩子会听到爸爸伴着《少年壮志不言愁》的旋律随之高歌。

天王刘欢老师。

我当年很喜欢刘欢老师这首作品。

与刘欢老师合唱《亚洲雄风》的韦唯,也很可能成为爸爸喜欢的女歌手。

寻根文化兴起时,杭天琪《黄土高坡》等西北风,苍劲粗犷,在无数家庭的客厅里呼呼刮过。

在气势汹汹的严打浪潮中,“囚歌之王”迟志强冉冉升起,数以百万计的家庭都有他的磁带,这让幼小的我们,像个社会人儿一样,构思“铁门铁窗铁锁链”到底是一幅什么画面。

后来听说好多歌都不是他自己唱的。

同时,来自港台的时髦歌声越来越多,尽管被一些老夫子斥责为“靡靡之音”,但邓丽君在爸妈的选择中成为最鲜明的时代符号。

一个时代的符号。

童安格歌唱两岸血浓于水时的“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留住我们的根”成为金句。

奔向小康的路不好走,海峡对面的郑智化用歌声抚慰他们:“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随着《霍元甲》《上海滩》的热播,他们要买一盘影视金曲的合集,好好听一听《男儿当自强》《真的汉子》《上海滩》,可能还会有高胜美《千年等一回》,甄妮和罗文《铁血丹心》,李丽芬《爱江山更爱美人》,汤兰花《一代佳人》。

有热播港剧主题曲的磁带十分抢手。

但要说最受欢迎的港台歌手,很多爸爸妈妈的答案是张明敏和费翔,他们不仅上了春晚,代表作《我的中国心》和《故乡的云》还满溢着家国情怀。对于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爸爸妈妈们来说,这永远是第一位的。

1984年春晚,香港歌手张明敏献唱《我的中国心》。
1987年春晚,故乡的云,一把火,费翔成名。

质朴的审美,有阳刚的一面,也有柔情的一面。爸妈那一代人,熟读汪国真诗歌,在表达情感时,他们没有矫情的概念,敢于真诚直白,不惧酸腐。

如果翻看他们的毕业纪念册,准会发现很多动情的长诗,用心的藏头诗。所以他们的磁带里,自然也有大量真情四溢的作品。

80年代清华大学毕业留言册。

所以,歌声大气深沉、感情饱满,为电视剧《渴望》《三国演义》《我爱我家》献唱,拥有《奉献》《思念》等金曲的毛阿敏,成了那个年代的天后。

天后毛阿敏。

要是统计大数据,潘美辰《我想有个家》,陈琳《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毛宁《涛声依旧》《晚秋》,杨钰莹《轻轻地告诉你》,绝对都在热销榜单中。

当年的金童玉女。
不过,爸妈那个年代,最核心的关键词还是俩字:变化。计划经济还在固守着老地盘,市场经济大潮已从南至北汹涌而来。旧秩序在一点点瓦解,旧规律不再灵光。

处在两股潮流的交汇、碰撞之中,看着身边变来变去的一切,不论是热血歌曲还是抒情歌曲,都无法给他们未来的答案。

崔健的“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成为一代人共同的时代之问。

市场经济浪潮滚滚,这歌走红不是偶然。

听着释放个性、追求自我的《潇洒走一回》《跟着感觉走》,看着一个又一个万元户的新闻,他们心底也会有骚动,问自己要不要也冒个险,下海淘金。

但想着想着,孙悦的《祝你平安》《心情不错》,谢东的《笑脸》,又会让他们觉得有多少钱并不重要,快乐、平安才是真的。再不济,铁饭碗还能飞了不成?

直到刘欢老师唱起“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时,一切旧的信仰,新的骚动,都将迎来答案。

这时,爸妈们的不惑之年来了,青春的余音彻底消散。

当年,他们听着唱着这些歌时,我们或许正在搭着积木,等着看《变形金刚》,外面的大风大浪与我们无关,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自己心底的骚动与不甘。

他们更不会告诉我们的是,在听到“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时,为何会轻轻叹息,究竟想起了什么样的青春往事。

那是他们永远的秘密。

二、Walkman与青春期

当时的我们不会对爸爸妈妈的秘密有太多兴趣。

特别是当我们摘下红领巾,成为一名中学生的那一刻,一心想的是大踏步地甩掉“儿童”的标签,拥抱缓缓拉开序幕的青春。

双卡收录机已成过去时。上了初中,我们要学习英语,因此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台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玩具”——随身听。

还有,就像我们人生中的第一台游戏机未必是红白机,而是小霸王学习机一样,一些少年们的第一台磁带播放器不是随身听,而是专为学英语而生的复读机。

1991-2000年的初一英语教材。

步步高复读机,以学英语的名义赢得爸妈的资金支持。

但就像燕舞不能替代三洋夏普的卡座一样,拥有一台正宗的Sony Walkman,或是在其面前不跌份的Aiwa、松下高端超薄随身听,才是终极梦想。

很多人的Sony情结,始于Walkman。

科幻电影《回到未来》中的AIWA随身听,在欧美依然是抢手的收藏品。

在90年代风头不输Sony的AIWA随身听,后被Sony收购。PS:我这台现在还能听。

在自习课上,为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建设所需要的国际化人才而奋斗的我们,把耳机插进随身听,一遍遍地聆听这些声音:

“Lesson 1”

“My name is Han Meimei.What‘s your name?”

“My name is Li Lei.”

他俩究竟到底为啥怎么就没在一起?

然而一旦下了课,塞进我们随身听的磁带,就绝对不会是英语听力了。

随身听,是我们的私有玩具,不受爸妈和老师的掌控,是我们的自由天地,我的地盘听我的。

为了充实地盘,我们到处搜刮磁带。爸爸妈妈听的刘欢毛阿敏们显然不是我们的菜,亲戚家、邻居家、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的磁带,它们转动时发出的声音,倒是更为新鲜动听。

我们就这样与黄金期的港台歌坛接轨。

80年代的“绝代双骄”谭咏麟、张国荣,90年代的“四大天王”,一代天后梅艳芳,令人扼腕的陈百强、张雨生,他们的影响力在20世纪末依然强劲。

谭校长嗓子太亮,他歌巨难唱。

他们,芳华绝代。

四大天王,圣诞快乐。
一生何求,一声叹息。

张雨生对摇滚、蓝调等风格的探索停在了《口是心非》,抱憾离去。

光是听歌还不够,我们还要变得和喜欢的歌星一样帅一样有范儿。

穿起萝卜裤模仿草蜢的舞步,在学校晚会上风骚一把;

认真练习小虎队的手语,方便和同学K歌时炫技;

拿起吉他山寨Beyond乐队,来一曲《真的爱你》。

更为重要的是,随着青春期的到来,总会有那么一个瞬间,随声听对于我们的意义发生了剧变。

这个剧变发生在何时何地是偶然的:

可能是在上厕所的路上,遇上了一位临班女孩,她忽闪忽闪亮晶晶的大眼睛,让你心跳加速,耳边全是《情非得已》《有一点动心》《遇见》的旋律,你从此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春;

可能是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满了你的房间,你听着莫文蔚的《爱情》,许美静的《城里的月光》,突然觉得要是暗恋已久的TA在身边,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那该多好啊;

也可能是你看见TA和TA在学校小树林里手牵着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晚上回到家,张信哲的《爱如潮水》《让我忘记你的脸》等一连串扎心之歌对你一顿连击,你的眼泪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青春期很难逃开张信哲。

总之吧,不论这个瞬间发生得多么偶然,它的到来是青春的必然。

从此以后,听歌就不仅仅是我们耳朵的需求了,我们的心也渴望与磁带跳跃出的旋律共振,振出一拨接一波的情绪,缠绕心底。

属于我们的文艺生活就此开始。

有人说我们80后90后是没有诗的一代,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70年代有北岛芒克,80年代有顾城海子,我们也有自己的诗人,他们是罗大佑、李宗盛、张楚、林夕、朴树、许巍。

两位教父。

我们的青春,可能缺过钙可能缺过爱,但却没缺过诗意。

我们会买最漂亮的笔记本,贴上最喜欢的贴纸,拿出最高水平的钢笔字,在笔记本里写下最喜欢的歌词。这是磁带岁月特有的仪式感。

一位80后的歌词本。

终于有一天,你惊喜地发现,平时连写500字作文都贼拉费劲的你,居然写了一封千字情书。这是诗人们对你的回报,是磁带给予你的灵感。

你用梁静茹的《勇气》壮胆,把情书亲自递到TA的手里,然后匆匆离去,竭尽全力留下一个看似潇洒的背影。

晚上万籁俱寂,你听着《神啊救救我吧》回味着白天的一切,你发现自己的命运全在TA手里了。

你不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你是为爱牺牲的董存瑞黄继光,还是可以向全班功放羽泉的《最美》。

不论是明恋暗恋,失恋热恋,当青春期的爱情故事来临,它的伴奏一定离不开随身听电机转动的声音,磁带快进快退的声音。

同时,有出息的、带劲的青春,主题绝对不会只有爱情,还有对自我的探索。

在探索中,我们与外部世界,与成年人设定的诸多秩序无可避免地发生碰撞。碰撞过后,会思考自己是谁,思考为何会有童年时从未有过的烦恼,思考为何有时身边全是人自己却觉得孤独。

从此我们不再满足于只听爱情歌曲了,开始觉得这些人这些歌会把思绪紧紧攥住,然后无限放大:

“魔岩三杰”的磁带我还留着。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张楚

幸福在那里?

——窦唯

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何勇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许巍

这些人这些歌激起我们挣脱一切束缚,追求自由的渴望。

压抑我们天性的应试教育,虚伪无聊的成人法则,都被我们否定,青春期那叛逆的一面,被彻底掀开。

讲到这里,我们发现:青春期那段时光,不论是爱情还是叛逆,都有磁带与Walkman的相随。缺了它们,就拍不出我们的青春。

三、无法复制的打口一代

你觉得自己叛逆,但每个学校总会有一个比所有同龄人都叛逆的,往往就是这样的人,给你的青春注入了最特别的一抹色彩。

也许是香烟,也许是啤酒,也许是CS,也许是一个又神秘又极具中国特色的事物:

打口磁带。

在此之前,你觉得Beyond的《不可一世》《不再犹豫》就够High了,周杰伦的《双截棍》《威廉古堡》就很个性了;

你以为把《Yesterday once more》《Scarborough Fair》《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等等“英文金曲”听完,再买个后街男孩、西城男孩的磁带,就算是与国际接轨了;

西方流行乐启蒙之作:颜骏撰写乐评的《英文金曲》。

但那个最叛逆的人却露出迷一样的微笑,喊你过来听一听他的Walkman。

你带上耳机,里面传来的声波仿佛来自异次元,你整个人都被吸住了。那个异次元的声音对你说:

Welcome to the jungle!

最叛逆的人告诉你,这是摇滚乐中的摇滚乐,叫重金属,正规渠道进不来。

如果你继续追问而他又心情不错,他会打开随身听,向你展示伤痕累累的磁带,告诉你这叫打口磁带,是在海关那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幸存者,很难买。

一代神作封面上的伤痕。

总之一句话,他让你知道:小zei,你太嫩了,你没听过的还多着呢。

从此,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你打开,这里充满了未知的诱惑,这里的征程险阻重重,但你却一往无前,因为你知道只有拥有打口磁带,才算是拥抱了世界潮流。

更何况,打口磁带中的声音,与你体内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荷尔蒙,是绝佳CP。你从中得到的欢愉有如偷尝禁果一般,是普通磁带无法相比的,你甚至觉得以前听的都是儿歌。

狂放的金属乐队:BlackSabbath、LedZeppelin、Metallica、ACDC、Guns N' Roses,让你觉得这世界上的妞,没有一个是追不到的。

生冷的英伦摇滚:Radiohead、Blur、Pulp、Suede、Placebo,又让你觉得这世界上的妞,没有一个是值得追的。

英伦摇滚的打口相对更稀缺。

戴着耳机听着打口带的你,身体坐在教室里上着自习,灵魂却早已飞到了另一个世界蹦迪去了。

这些感觉,你当年都有。

直到今天,你依然可以在网易云音乐的评论里,看到当年的自己。只不过当年你为了这种感觉而付出的艰辛代价,远远不是打开APP听歌就能比的。

打口磁带不好买,往往只有真正喜欢摇滚乐的音像店老板才会做这个生意。

更要命的是,因为稀缺,打口带的价格自然也不菲。而且越是年代久远、艺术水准高、破损程度低的专辑,价格就越高。

比如一盘成色不错的《Appetite for Destruction》(枪花的第一张专辑),2000年左右就能卖到150元一张。

这是什么概念?一般的正版磁带20块钱,而你一天的饭钱也就几块钱。

缺钱的话,买到就很不错了,不能奢求成色。

我的几盘打口。

而Beatles、RollingStones、PinkFloyd、Queen、DavidBowie、IggyPop,这些殿堂级角色的打口磁带,价格还要再上一个台阶。

即便当年能看到如此成色的披头士专辑,学生党也很难拿下。

怎么办?

攒钱!把压岁钱都掏出来,把零花钱都省下来,把午饭五块钱的孜然羊肉盖饭换成二块钱的葱花面。

还有不变的真理:团结就是力量,与听打口磁带的兄弟结盟,互通有无。你们就像一起扛过枪的战友,一起下过乡的知青,你们的友谊披荆斩棘,无坚不摧。

为了把钱花在刀刃上,不被音像店伙计忽悠买了垃圾专辑,你成了《摇滚圣经》《音乐天堂》《我爱摇滚乐》的忠实读者,它们是你买打口磁带时可靠的、权威的精神导师。

打口一代的精神导师。

当然听打口磁带也有副作用,就是再去听一些挂着摇滚名号的流行音乐时,索然无味。就像一个人吃惯了辣的,再让他吃清淡的,他肯定会觉得不够爽,不够劲。

所以你有时会孤独。

有同学出于好奇听了你的打口,但只听了十几秒,他就受不了了:这也能叫音乐?

你微微一笑,不做解释。

你的音乐老师甚至在课堂上批判金属乐,他放了一段唐朝的《国际歌》,然后问你们:像不像便秘?

你没有愤怒,甚至有点可怜这个战斗力只有五的土鳖。

打口岁月的千锤百炼,不仅令你意志坚定,还让你身怀绝技。

如果说爸妈会用缝纫机算一门稀罕的手艺,那打口一代也有值得自豪的手工“黑科技”:用文具修复磁带。

基本的流程是这样的:清理残碎的塑料后,头尾有窟窿的地方剪掉或者用透明胶补好,把卷带或者断带的地方用铅笔慢慢转平整,遭遇过劫难的打口带,就可以重获新生了。

打口岁月,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打口一代,永远有牛可吹。

四、余音未了

再精彩的牛逼,也是遥远的过去时了。故事讲到这里,似乎该收尾了。

后面的剧情我们都知道:MP3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面对数字音乐的猛烈攻势,别说容量小易受潮的磁带了,就连音质更好的CD都被打得苟延残喘。

你当年总去的音像店,还活着吗?

当磁带大势已去时,我们并没有恋恋不舍,而是欣喜地收起它们和Walkman,尘封箱底,迫不及待地迎接新欢。

便捷,省钱,内容爆炸的新时代当然是好的。

然而,当我们以为把它们彻底遗忘的时候,有一天却突然会想起这个充满魔力的小盒子,想起用铅笔卷磁带的童年,想起听着Walkman入梦的青春。

我最爱去的唱片店,

昨天是她的最后一天。

曾经让我陶醉的碎片,

全都散落在街边。

与磁带和CD一起衰落的,还有唱片行业。这年头,费尽心思写歌,使劲砸钱拍MTV,性价比都太低,挣钱的效率远不如开演唱会。

我们开始庆幸,自己青春时,磁带依然坚挺,CD风头正盛,唱片业欣欣向荣,每年都会有经典诞生,我们没有错过什么。

而且在时间的积淀下,那些磁带的意义没有消弥,反而与日俱增:

你看着北京上海的霓虹灯火,终于听懂了“我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而现在几乎没有一首歌,能够像《我想有个家》《一封家书》一样,抚慰你漂泊的心。这些老歌是爸妈青春时赠予你的礼物,有了它们,代沟根本不算什么。

你被现实磨出的伤痕,比打口磁带还要多。横在你与自由之间的对手,远远比政教主任、数学题、高考更强大,但就算被干趴下了,你也不能让心底那团火完全熄灭,你不能让过去那个听着《Back Off Bitch》《Nothing else matter》《Fight For Your Life》的你,看不起现在的你。

你的青春只剩下了尾巴,有一些遗憾你永远无法弥补,无处诉说。好在还有《爱的代价》《曾经的你》《那些花儿》,偶尔听一听,就当是和当年的自己聊聊天吧,你对曾经说一句谢谢,曾经对你道一声珍重。

时代的列车继续轰鸣向前,磁带彻底走远。

但它留下的彩蛋,或许我们永远也找不完。

    责任编辑:夏奕宁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