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丽娟说红楼梦(三)|度脱模式:贾宝玉的启蒙和成长

欧丽娟
2018-02-19 17:44
来源:澎湃新闻

【编者按】

去年,台湾大学学者、《大观红楼》系列作者欧丽娟教授曾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几所高校进行了一系列《红楼梦》的专题讲座,澎湃新闻经主办方北京大学出版社授权,在春节期间连续发布其中四场讲座的精选内容,以飨读者。讲座内容摘编自主办方提供的现场录音整理稿,经主办方校核,未经主讲人审定,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欧丽娟教授

度脱模式来自传统,尤其是元代有一种很特殊的戏剧主题叫做“度脱剧”。“度脱”是属于中国传统文化里很常见的成长书写。这种成长书写严格说来,假如追踪我们的文化发展,一个是从六朝到唐代开始发展,而且已经达到成熟的小说类型,就叫悟道类小说,比如各位很熟悉的《南柯一梦》《黄粱一梦》,它对于人世间无常的体认,于是终于解脱世俗对于他们的桎梏,超离人世间的罗网,终于得到一个自我的自由,这个大概就是悟道类小说常见的基本形态。发展到元代,有一种很独特的题材,专门是谈主人翁——当然几乎全部都是男性——他们的成长问题。比如说他们遇到怎样的困难,怎样突破,而最后一样,还是走向超越这个尘世。这大概是传统的成长书写,我们可以找到的两种类型。

回到《红楼梦》,以贾宝玉为中心,来看看他的启蒙体验。启蒙当然就是启发蒙昧,让他看到更宽广、更高深、超越自我的宏大世界,这个是一步步来进行的。

“度脱”与“度脱剧”

刚刚提到所谓“度脱剧”。日本汉学家青木正儿在做元杂剧研究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种主题,就是讲主人翁在人世间历经非常多的挫折、迷惑、磨难,甚至有生死的考验,但是最后因为种种机遇,形形色色的点拨,终于可以启悟出家。于是他就给这一类型的杂剧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不见得是我们传统所有的,就叫做“度脱剧”。但是“度脱”这个词汇是传统有的,它来自佛教,后来被道教借过去,这个恐怕可以追踪到六朝,六朝就有这样的词汇。“度”就是把人度化,让你解悟,得到解脱,所以是度脱。度化你,让你从人世间的迷惘、执着、陷溺中解脱出来,不要再蒙着眼睛,在人世间浮沉,过完一个从来没有睁开眼睛,看过这个人生本质和世界本质是什么的人生。

“度脱”这个词在《红楼梦》开宗明义的第一回就出现了,显然曹雪芹就是在这样庞大传统的成长书写里借取了。

第一回在一僧一道讲到这个绛珠还泪的因缘时,道人道:“趁此何不你我也去下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所以度脱就是帮助别人脱离苦海,走出迷惘,这是一种功德。这是宗教性的一种博爱胸怀,是大智大慧大悲大慈之人对于人世的一种悲悯。

“自我中心”与“去中心化”

那所谓的成长又是什么意思?人为什么要成长?我想要引借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的理论,他发现儿童因为认知能力不足,心智没有发展成熟,以致于会有一种很特殊心理状态,他称之为“自我中心”,以心理学的定义来说,“自我中心”是指儿童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观点和自己动作上面的现象。每个人一开始都是只能将自己作为一个起点,然后才慢慢学会,怎样设身处地,怎样推己及人,这是他们在后来成长过程中,一定要展开的自我超越。但是当我们没有做到这个努力之前,这个自我中心,定义就在这里,它不是自私,但确实照这样的定义来衡量林黛玉,甚至贾宝玉的话,与自我中心是很吻合的。尤其林黛玉很注重自己的喜怒哀乐,很注重自己的自尊心,在跟人相处的时候,那么敏感,通常敏感的人就是表示他的注意力比较大地放在自己的感觉上。因此,我们才会说林黛玉前期,文本事实告诉我,第42至45回的里程碑之后,林黛玉已经跟前期有很大的不同,我们现在讲林黛玉一般为人所知的典型性格,都是前半期的,她确实比较符合自我中心这样的定义。

皮亚杰发现,儿童成长会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去中心化”。他说儿童在成长过程中,随着主客体之间相互作用的深入,他的认知能力不断发展,认知结构也不断完善,个体就可以从自我中心的状态里解除出来,这就是去中心化的一个基本定义。而一次又一次的去中心化,会达到的效果,就是个体会把自己的观点和他人的观点协调起来,而不是把自己的观点当成是绝对真理。人和人之间的互相了解,互相帮助,就是建立在去中心化的基础上的。

一个人不断地去中心化,不但不意味着他越来越没有自我,相反,意味着他越来越拥有一个壮大的、宏伟的自我。宝玉的成长,也是这样。

宝玉的两次自我表白

我爬梳文本的描述,找到有两次宝玉的自我表白,都是因为一个跳跃式的进展之后,他意识到此前的自我,是在一个多么狭隘的状态中。在第36回,宝玉有一个特殊的经验之后,豁然开朗,他说“怪道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因为在第17回,也就是大概一两年前,贾政在领着一群人去游览大观园题撰的时候,曾经就批评宝玉是“管窥蠡测”,宝玉显然是听进去了,此后随着他的人生经历的开展,他终于意识到,贾政对他的批评是完全正确的。管窥蠡测就是以管窥天,以蠡测海。

还有一次是到了第49回,这一回是最后的金钗隆重登场,一出场几乎就把前面所有杰出的女性统统都压倒了,这个艳冠群芳的人就是薛宝琴。薛宝琴、邢岫烟、李纹、李绮一行人来到贾府以后,许多人闻风跑去看新来的客人,一拨一拨的,宝玉终于也去看了。回来之后,忙忙来到怡红院中,向袭人、麝月、晴雯等笑说:“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她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这三个美人一来,就让大观园中所有的金钗们相形失色。宝玉说:“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说现在的这几个人是有一无二的,谁知不必远寻,就是本地风光,一个赛似一个,如今我又长了一层学问了。除了这几个,难道还有几个不成?”当然有,你家之外,这世界有多大,不要把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当成全世界。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井底之蛙,宝玉是不是不断在去中心化?前面承认自己是管窥蠡测,管窥蠡测永远都会在进展中,因为每个人真的都很有限,你过去发现自己管窥蠡测之后,过了两年你又发现自己管窥蠡测。这就是我们成长过程中,不断会碰到的惊喜。而通常有这样的惊喜和内在脱胎换骨,也就表示你这个人不断成长。

启悟故事与成长小说

启悟故事,是西方从希腊以来就很常见的一种写作形式。《红楼梦》具备了启悟故事的种种特质,它同时也可以是一部成长小说,什么叫做成长小说呢?这在西方两三百年以来研究很透彻,我在这里只引述一位俄国文学理论家巴赫金对成长小说的定义。他说:“那一种鲜为人见的小说类型,它塑造的是成长中的人物形象,这里主人翁的形象不是静态的统一体,而是动态的统一体”。你以为林黛玉从生到死,都是一个静态的,没有改变的个体?不是,林黛玉都在成长中,何况贾宝玉。所以贾宝玉在曹雪芹笔下,呈现的是一种动态的统一体,因为他不断在改变。巴赫金说“主人公本身他的性格,在这一小说的公式中就成了变数”。意思是说小说的情节会得到再构建,因为时间进入到人的内部,人物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也因此极大地改变人物的命运,以及他生活中一切因素所具有的意义。这样的一种小说类型,从最普遍的含义上来说,就可以称为是成长小说,所以时间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它是一部成长小说,主人公就会是一个动态发展,不断去中心化,而有着跳跃式成长的生命形态。

贾宝玉的四次人生启悟

下面我们就来看一下贾宝玉到底有几次这样人生启悟的经验,在我个人的研究里,他至少有四次。宝玉在前80回《红楼梦》里,确实不断在身心双方面都逐渐进入成熟。首先,人身体的成熟,会比心理成熟来得更早。因此,宝玉的启蒙体验最早的一次是在第5回,他神游太虚幻境,在警幻仙姑的安排下,与兼美初试云雨情。性启蒙常常和人的成长有关。除了这次生理成熟,接下来的三次,都是他心理和思想上飞跃式的进展。第一次是在第22回,透过宝钗说戏,这是宝玉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离开这个世界的那种初始美学。这个一生下来就在温柔乡中的富贵子弟,他没有忧虑,但是在这一回,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觉得这是一个热闹的、粗俗不堪的戏,不以为然。宝钗说要说这一出热闹,你还算不知戏呢。她说,只那词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极妙,你何曾知道。“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原来人是赤条条来到人间,最后也要赤裸裸地回归天地。只要我们认识到这个真理,你就会知道在我们还有呼吸的这个当下,不必去追求那些转眼就消逝的外在的东西,永远把死亡当做是你最好的人生导师,它会教给你不要陷溺,不要误入歧途的真正力量。“宝玉听了,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肢体动作,显现出他受到极大的震撼,由内而外,其实就在这一瞬间。

宝玉内心成长第二次体验是在第36回龄官画蔷,这一段让宝玉领略到什么叫情缘分定观,意思就是说你不要把你当做是地球的中心,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爱你,他们的眼泪都为你而流,这不是标准的儿童自我中心吗?龄官画蔷让他目睹了事实上你所能够拥有的就是非常有限,每个人都可以有她的玫瑰花,每个人都有她的情有所钟,这才是人世间的真相。于是宝玉从龄官对于贾蔷的情有独钟,豁然领悟到自己原来想要独占天下之情的那个褊狭和虚妄。就在前一天晚上,他还跟袭人她们说,我只希望你们的眼泪单葬我一个人,你们的眼泪流成河,把我漂到那无人去的所在。你不觉得如果这个话仔细思考,宝玉真的很孩子气,所有少女们都不要出嫁,你们只为我而哭泣,你们的心里只有我。等我死了,你们要把我送到那个最完美的,终极的,超越轮回的所在。那个时候你们爱去那里就任凭你们去哪里。这已经不只是自我中心了,是自私。他不知道当你这样快乐结束之后,你固然得其所哉,你完善走完了一个所有人都环绕着你的人生,那些女孩子们最后怎么办,她们是不是也要离开伊甸园,离开大观园。那时候宝玉你为她们做了什么,当她们离开大观园之后,要遭受人生的磨难,宝玉你又能够怎么帮助她们呢,你只顾自己到死为止人生都很圆满,但是那些花朵飘零流落之后,你能够为她们做一些什么,宝玉从来不想这个问题。

透过龄官,把宝玉敲醒了,他确实也很受教,遇到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经验,也领悟到一些道理。所以他回来跟袭人说“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同时他也领悟到人生存在的本质就是孤独。各人各得眼泪,原来人生是这样的本质的孤独。所以不要以为当你忧苦了,当你寂寞了,就有一大堆人环绕在你身边,变成一个快乐的小圈子,天下哪有这样简单的事情。“成人”有很多的定义,其中之一就是你明白什么叫做存在的孤独,而这样的人才能够悲悯别人,也能够在别人孤独的时候,伸出温暖的双手。

宝玉第三次在心灵上的成长,就是第58回的藕官烧纸。这段给宝玉人生成长的启蒙,在于原来婚姻并不是要跟主观的爱情发生极端的互斥,其实人的存在,可以在很多的层面各得其所,而可以同时安顿,并不是势不两立那样的排他的关系。就是说你心里面可能真正爱的是某一个人,但是你依然可以平和地进入到婚姻里,然后度过一个对你身边所有人都完善的一种人生形态。藕官之前一个同性情侣死后,她非常伤心,始终不忘,所以遇到节日就要烧纸钱,吊祭死者。于是人家就质疑她,你是不是有新人就忘了旧人,藕官说不是的,我并没有忘了旧人。有没有旧人在心里面,和你是不是和一个新人共度下一段的人生,这是完全没有互斥关系的,也就是说,你主观上喜欢谁,你可以为他孤守一生,但是如果有一个更大的道理,你要去照顾的话,你就不应该坚持所谓的从一而终。她说“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请注意,她用了一个“或”字,“或”的意思是假如你深爱一个人,但是那个人生离或死别,之后你愿意守护着这样唯一的深情,这当然是可以的,是被赞美的,但是人生并不是完全可以由我们作主,当你或者遇到一些你要续弦这样的遭遇的时候,你也应该要续弦,各位都知道,这代表的是一个家族的使命,父母的期待,类似这些超越你个人之外的更大的一个世界。她说你只要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义重。你知道这其实更难,你以为好像是里外兼得、两全其道的做法,但是实际上中间所隐含的道理是更难的。你能够在事隔多年之后想到她,还会忍不住掉下痛心的眼泪,这才是真爱。不被生活所消磨,不被新人新生活掩盖,这难道不是一个非常强烈的真情才能做到吗?这比起你始终不再娶,每天孤独过日子,走到最后一天,恐怕还更难得多,因为你孤守一世,有一个环境的助力帮助你,你不需要分心,你不需要把情感分出去,这时候你当然可以情有独钟,所以这里其实是更难的一种境界。所以藕官继续说,“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 “大节”出现了,还有一个超越个人的“大”的要求,还有一个“理”的存在,如果你当需要这样做而没有这样做的时候,反倒死者会不安。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深刻的体会。宝玉听了这番话之后的反应,跟听了宝钗说戏之后是如出一辙,“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所以可以看到,在两次的思想启蒙里,宝玉获得了很大的冲击。这对于他内在与这个世界的认识,会产生不一样的影响,让他跟这个世界越来越协调,也越来越达到超越自我的层次。

我们可以发现除了第一次是所谓的性启蒙,后来三次,每一次启蒙都清楚蕴含着一种跳跃式的精神顿悟,而精神顿悟正是成长小说的一种典型特征。意味着主人公在探索的过程中,突然获得对人以及对社会的一种真理性的认识,也产生了人生观和世界观的根本转变。出世美学,怎么样情与理的谐和,知道人生的孤独,这都隐含在人生观和世界观里,而这也让我们合理推测,尤其是藕官烧纸,让他将来应该是在失去了黛玉之后,还可以心平气和地迎娶宝钗的思想准备。

怡红院为何像迷宫一样

在这样的认识之下,我就意识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为什么宝玉非常重要的一个成长舞台,也就是大观园里的怡红院,被设计成像迷宫一样。这个迷宫我们从第17回贾政游园的时候就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从里到外,不断出现迷路,里面也迷路,走到院子外又迷路。可这却是宝玉将来要居住的所在。迷宫这样的设计,如果从我们传统文化资源来看,确实也找得到,民国初年索隐派代表人物王梦阮的《红楼梦索隐》是蛮有名的一本经典,我不是很同意他的索隐方式,因为都跟现实有一点牵强附会,但是它确实在很多地方,掌握到了《红楼梦》传统的特点。这里面就提到,怡红院与隋炀帝的迷楼相似,这是一个非常精彩的发现。各位知道隋炀帝盖了一座迷楼,据说楼里有一百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绝色美人,意思是你一进去之后就流连忘返,出不来了。各位知道迷楼象征着欲望的陷溺,迷途而不知返,从此就淹死在欲望里无法解脱。所以这个迷楼的象征,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欲望的渊薮的意义。可想而知,曹雪芹一定有很深的含义,意思是陷溺在大观园这个温柔乡里,乐不思蜀,根本不想离开大观园,所以才会发出天真的愿望说,你们都不要走,你们眼泪安葬我,这怎么可能呢,大观园终究是要破灭的,女儿们终究也要成长,要离散的,所以宝玉其实一直还是活在某一种很拒绝长大的状态里。

在怡红院里,还有一架独一无二的玻璃大镜,这个都是有内在一致性的安排。在《红楼梦》里,除了怡红院这面大镜之外,还有好几处的镜子,你会发现那些镜子都有很深的思想意义,都有破迷解悟的含义。你一定要有迷惘,一定要有陷溺,才有破迷解悟的可能。所以《红楼梦》有另外一个别名,叫做《风月宝鉴》。“风月”就和迷楼是完全相关的。第5回秦可卿的房间里“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镜子本身和人对于欲望的陷溺有关,而欲望以佛教来讲,与一种虚妄的执迷又直接相关,所以在第12回,贾瑞本来得到一面风月宝鉴而可以起死回生,但是偏偏被他自己的执迷而断丧了生路。我觉得所谓的风月宝鉴,它是要透过风月之迷,以求空破之鉴,通过自我反思和省察的超越,最终你就可以启悟。所以风月宝鉴是一体两面,两面的意思就是说,要知道这个世间的种种欲望追求其实是虚幻的,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你就可以超越出来。

我们找到一段经典的说明是清代刘廷玑的话,他说“欲要止淫,以淫说法;欲要破迷,引迷入悟”,就是说,我们一般人就是活在本能的表象世界里,为了让你好好地认识到它的虚假,你一定要先走入其中,所以“引迷入悟”。明代静啸斋主人在一篇《西游补答问》里说“悟通大道,必先空破情根;空破情根,必先走入情内”。你要先走到情里,去感受,去陷溺,去悲哀,去痛苦,然后“见得世界情根之虚”,你陷溺得越深,很可能就会解脱得越彻底。

我们刚刚所说的,都是从中国传统文化和思想里,找到一些容易解释宝玉人生悟道过程绝佳的阐释,而对于怡红院为什么要设计得像迷宫,下面我借用一些西方的理论资源来帮助我们认识。西方的文学批评家注意到,启悟的过程里,有一个必经的步骤,就是堕入迷宫之中,他们对于这样的叙事模式的解释,就在于堕入迷宫就是象征被启示、被引导的那个人,他要重回子宫,再出生一次。就是这个迷惑最大的挑战,这个过程就仿佛你要重新再出生一次,这个迷宫它有重生的意义。

    责任编辑:方晓燕
    校对:余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