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冷和平”岛国,塞浦路斯双面行纪

2018-01-02 22:06
上海

叶孝忠

站在民宿的阳台上眺望,就能看见一整个尼科西亚,这里是岛国塞浦路斯的首都。

前景是教堂高耸的钟楼,稍微远点的是尖尖的、清真寺的宣礼塔。 悠扬的钟声,和提醒信徒做祷告的唱诵声若同时响起,几乎分不清楚它们由哪里传来。这么近,那么远,紧紧依偎,却两地分离。只有在尼科西亚的地图上,你才看得清楚那条诡异的虚线,弯弯曲曲的更像是一道伤口,无法结疤,痊愈之日也似乎遥遥无期。在更远的地方,光秃秃的山壁上画上了巨大的国旗,红白相间,缀以星月,和土耳其的国旗设计颇为相似,那里就是所谓的“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了,现在全世界只有土耳其承认其政权的合法性。

“那是用来激怒我们的吧。”民宿房东愤愤不平地说。

“维纳斯之石”是塞浦路斯的地标之一,根据当地传说,这个海中巨石小岛就是维纳斯(阿芙罗狄特)的诞生之地。

这座沧桑的古城是全世界唯一还处在分裂状态的城市。老城一分为二,南边,我所住之处,属于塞浦路斯,而北塞就在数百米外。“两国”的首都、政府行政部门都设在尼科西亚,古城中心有数个通关口岸,当地人和游客携着证件就能来回穿梭。

塞浦路斯是地中海东部的一个小岛国, 面积9251平方公里,约三分之二的上海,总人口100多万,为上海人口的20分之一。由于地处地中海的显赫位置,所以塞浦路斯曾经遭受过不少帝国政权的殖民和统治。1914年,英国由统治了塞浦路斯约300年的奥斯曼帝国手中接管并殖民塞浦路斯。

1960年,塞浦路斯脱离英国独立,占大多数的希腊塞浦路斯人希望修改宪法,以维护希腊族裔的最大利益,因此和占约三成人口的塞浦路斯土耳其人冲突不断。

1974年爆发了严重的种族冲突,在土耳其的干预和支持下,位于北部地区的塞浦路斯土耳其人成立了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占领了三分之一的土地,开始了南北超过40年的对峙。不少平民老百姓都渴望统一,但条件一直谈不拢。全岛的分界线设有不少的通关口岸,一直到了2003年,两“国”人民才能自由穿梭两地,但他们也和游客一样得经过边境的检查。 2004年,较为富裕的塞浦路斯共和国加入了欧盟,更加剧了两地的距离。

凯里尼亚的港口,这里被誉为塞浦路斯最漂亮的小镇。

地中海加上岛屿,在撒上罗马人、威尼斯人和拜占庭人的历史馨香,你大概能想象这个目的地的样貌。

西方游客钟情于这里蔚蓝的海岸线和每年300多天的阳光,南部的滨海地区建满了度假别墅和公寓,俄罗斯人和英国人买来退休用,沿海的餐厅供应新鲜的烧烤海鲜。

历史狂热分子在散落于小岛各处的古希腊和罗马时代的遗址想象小岛曾经有过的辉煌,无数精美的马赛克壁画,其规模及类型一点也不输庞贝古城。

中部的山区适合徒步,到处藏着里拜占庭时期的木结构教堂,人文历史和自然风光巧妙结合。总之,塞浦路斯岛不大,却能满足各种类型旅行者的需求。

和Airbnb的房东说,我要去“北塞”旅行。 直性子的女房东说:去看看被占领的北部,看看土耳其人如何对待我们的土地,那里的房子都破破的,她难掩自豪感地说:我们管理比他们强多了。两地分裂以后渐行渐远,其中所产生的优越感,也似乎阻扰了两地长久以来对统一的渴望吧。

她的丈夫来自北部,经常得回北部拜访亲戚,说道:那些地方几十年不变,房子越来越破。自1974年岛国分裂后,北部的希腊裔塞浦路斯人南迁,而位于南部的土耳其裔塞浦路斯人则往北移,大部分南部的清真寺乏人问津,而北部的教堂则年久失修,分裂造成了更大的隔阂。

由威尼斯人建造的凯里尼亚城堡依旧守护着这个港口小镇。

虽然在同一块土地上,晒着地中海灿烂的阳光,无论在塞浦路斯或“北塞”,九重葛都开得异常娇艳,两地都有海水蔚蓝古城沧桑,和无数罗马帝国所建造的华丽宫殿和废墟,但两地的差别还是能轻易觉察到。

我们拿着护照,进入尼科西亚的古城门,沿着莱德拉大街慢慢闲逛,沿途经过 H&M、星巴克、时髦的人群。口味多元的餐厅,餐牌上标示了欧元,没走几步路就遇见广场和教堂,塞浦路斯的尼科西亚更像是一座南欧小城,人们脸上更多笑容也更自信。安检就在大街尽头,检查了证件,通过步行,我们就能抵达北塞。我瞥见墙上写着的Peace、One Cyprus等涂鸦,但那是否只是一件名为“希望”的展示品?

越过了边界,就等于离开了塞浦路斯。耳际传来妖娆的土耳其音乐和勾魂的咖啡香,街上的女子多戴上了艳丽的头巾,男子则聚集在咖啡馆抽着水烟。街道更为狭窄,商铺更为局促,挤满了各种廉价的日常用品,没有连锁国际品牌的标准化表情。

因为斑驳,房子的年代显得更为久远,老城的中心点永远是清真寺,设计带有明显的土耳其风格。老城里还有不少过去商旅队住过的四合院,现在也改造成吃喝玩乐场所,但偶尔偏离主干道,你会看见明目张胆的破落,小心翼翼的被收藏起来。我没想到,那么近的距离,可以同时让两个世界共存。

位于塞浦路斯西边的帕福斯,保留了不少罗马时期的精致马赛克。

我们在塞浦路斯最重要的门户城市拉纳卡租了车,但购买的保险索赔范围其实并不包含“北塞”。工作人员提醒并语带警告地说:你可以在边防购买第三方保险,但若真的不幸发生意外,索赔起来十分困难。他不忘加一句,“北塞”人开车十分鲁莽,你们好自为之。然而根据几天在“北塞”开车的经验发现,两地司机的开车并无二致:同样喜欢超车超速,只是“北塞”的路显然没塞浦路斯好。

由尼科西亚往北开一个小时,我们到了“北塞”,甚至是整个塞浦路斯最迷人的城镇-——凯里尼亚。塞浦路斯虽然拥有不少历史悠久的老城,但由于经济发展较快,不少城市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古朴,而北塞发展停滞且缓慢,因此老城还保留了应有的风骨。

被蔚蓝的地中海所包围的凯里尼亚,总有一种度假的氛围,游客都穿着白色棉麻衣裳,戴上阔边草帽。登上老城中心的城堡,在城桥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地中海,距离这里以北60公里就是土耳其了。城堡内有一个沉船博物馆,其中最著名的展品是一艘在塞浦路斯水域发现的商船,距今已经有2300年历史了,船上用来运载杏仁、红酒的双耳瓶保存得相当完好,塞浦路斯和希腊诸岛的水域曾经商船如织,载满了来自地中海各地的奢侈品。

凯里尼亚的命运正如塞浦路斯,曾经是地中海上一个重要的港口,受过欧洲列强的统治,目前保留的城墙和城堡是威尼斯人扩建的,用来守护这个马蹄形的小小码头,码头边上多是三五层楼高的古朴房子,过去都是仓库,现在则改造成了餐馆,码头早容不小商船,却挤满了游艇,日落时分载着游客出海,看夕阳品香槟。

塞浦路斯保留了不少罗马时代的剧场,让人遥想当年盛景。

古城内不通车,街道十分狭窄,家家户户都种满了九重葛,在烈日下放肆地开着。古城内的清真寺每天日落前都会吸引不少信徒前来朝拜,唯一的教堂,却显得破败不堪,围栏蛀满了锈斑。在教堂上看日落,刚好来了几个老人,由孩子们带着——原来过去老人们都住在凯里西亚,分裂之后,才仓皇逃到塞浦路斯。壮年离开,归来已是暮年,凯里西亚还住着他们相熟的土耳其邻居。长期的分离,裂缝里已经滋长出怀疑,有个青年告诉我,他们也很想统一,但北塞的土耳其人是少数民族,“统一之后,我们失去的会比得到的多吗“?

这几天旅行下来,我发现无论是塞浦路斯或“北塞”人对外来游客其实十分友善和热情。有次在山区吃午饭,结账后老板还挑了一袋的杏子送我们上路吃。但当他们谈及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总是咬牙切齿或疑心重重,或许因为邻居得天天见面,吵架后似乎也最难和好。告别了老人,我们继续做一个游客应该做的事,逛古城,在蔚蓝的地中海中泅泳,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别人故事的旁听者。

塞浦路斯被蔚蓝的地中海重重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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