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相|KTV里的老年人

澎湃新闻记者 沈文迪
2017-11-23 07:44
来源:澎湃新闻

“镜相”是澎湃人物开设的非虚构报道专栏,在这里,你能看见故事,更能看见真相。

王芸芳的姐妹们

这是王芸芳第一次去KTV,她把去KTV唱歌叫做“卡拉卡拉”。

在9月一个周末的午后,时间刚过一点,阳光晒得人有些慵懒。青岛市市北区一家量贩式KTV的门口已经陆续有顾客光临,57岁的王芸芳就是其中之一。

远远望去,王芸芳和其他几个老姐妹一边聊着,一边踱着步子走来。她们之中,有的人身型已经发福,头发随意地扎成一团,穿着暗色调的丝质上衣,上面的图案除了花还是花。王芸芳的胸前挂着一块玉,这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饰品。

对于“卡拉卡拉”,王芸芳既期待又紧张。在大堂里等待时,她不停重复着“我只会‘悄悄爬上你的眼’这一首歌”。姐妹们笑她,“你要爬上谁的眼啊?”但说笑过后,大伙还是鼓励她,就是随便玩玩。

换做平时,王芸芳压根没有时间出来玩。

如果不是和退休多年的老同事聚会,这个时间点她应该还在儿子儿媳家,刚收拾好碗筷,把一岁多的孙子安顿好,然后看一眼时钟,在午后插空去往自己86岁的老母亲家,照顾老人的饮食起居。

等到了晚上,她才有空回到自己家,跟老伴聊聊天,整理整理屋子。一天的最后,她又将回到儿子家,在日复一日的家务生活中睡去、醒来。

“等把老人送走了,孩子长大了,才是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当得知以前单位的小姐妹要请大家吃饭唱歌,王芸芳提前就做了准备。她把亲家人请到了儿子家,由亲家帮她照料一下午。

所以这天的第一首歌,大家都让给了王芸芳。只是她口中的这首“悄悄爬上你的眼”并不好找,因为正确的歌名应该叫《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等到伴奏响起,王芸芳一只手握着话筒,另一只手悬在腰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她僵硬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歌词,并不敢放声,只是轻轻哼唱着。

王芸芳想唱,但她不会唱。

有人点了一首《明月几时有》,王芸芳说,“这歌要等到八月半才能唱啊!”姐妹们立马笑成一片;邓丽君的《独上西楼》中有一段朗诵,她索性整首歌从头朗读到尾。

好在音乐天生就是情绪的催化剂。

几首歌过后,王芸芳慢慢放开了,别人唱歌,她一个劲的拍照录像;别人跳舞,她也拉上一个姐妹在十平米不到的包房里胡乱摇晃;有时她也能跟着姐妹的声音,拿起话筒唱上一两句。

比如这一首《女人花》。开头几句她还能勉强跟上姐妹的调儿,但等到副歌“女人花”三个字,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放声嘶吼出来,音浪借由音箱在整个包厢里回荡,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连她自己都被突如其来的爆发给吓到,飞快地转身弯腰大笑。姐妹们更是闭起眼笑得前仰后合,拍桌子拍大腿的,许久不能停息。

王芸芳的姐妹们

等到情绪稍缓,王芸芳调侃自己,“我这唱歌要命啊!”又一次,包厢里笑成一团,王芸芳边笑边咳,姐妹们笑得哎哟直叫。

一个姐妹说,她几乎没看到王芸芳像今天这样疯过。

回忆起上一次聚会,王芸芳想了好久,“大概是十年前吧,同学聚会。”后来大家都有了孙子辈,都要在家带孩子,联络越来越少。

尤其是王芸芳,她自己形容自己的生活,“三点一线,活得很累。”

照理说,她50岁从当地邮电局退休,每个月拿着4000多元的工资,应该可以好好享受晚年生活了。但现在她最大的娱乐,就是在家陪着孙子看音乐频道。

“出来玩要看家人脸色”,这次聚会,王芸芳提前了好几天跟亲家约好,请他替自己照料下孩子,也不敢说是出去玩,只说有事。偶尔这样问题不大,经常出来玩,“家人会说风凉话的”。

说起这些时,王芸芳已经从刚刚的兴奋中慢慢恢复过来。姐妹们还在唱着抒情的歌,她望着她们说,“这样玩真的很开心,心情很愉快。”

“我也想出来玩,但为了孩子和老人,我只能放弃自己的家庭和生活。”

让她焦虑的是,儿子还准备生二胎,到那时她又有的忙了。比起当年带儿子,孙子更难带。“现在的孩子都聪明,不像以前那么好带。”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我不带谁来带?这是没办法的事”。

对王芸芳而言,这既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烦恼。

“等把老人送走了,孩子长大了,才是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她说。

但这一天,几时才会到来?

“自己的生活要自己找乐子”

王芸芳感叹“退休后的生活比起上班时更忙了”,59岁的张百合也这么说。只不过张百合是忙着“玩”。

某个周中的午后,张百合坐在青岛市另一家量贩式KTV的大厅里,低头玩着手机。这个点KTV里还没什么客人,远远望去,张百合一头发白的头发显得尤为扎眼。

在KTV里欢唱的老人们。(图文无关) 青岛晚报 资料图

走近了会发现,她打耳钉,闪闪发亮;涂口红,颜色猛烈;一串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把人的注意力从她已暗黄松弛的皮肤上吸引开来。

她爱穿橘色的T恤。翻看她的朋友圈自拍,几乎没有一件暗色系的衣服,大多是颜色鲜艳,大红大橘。

她的手上还做了美甲,大红色的光疗树脂甲,俨然一个19岁的姑娘。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到这个年纪,我不化妆都不好意思出门。”

等朋友们都到齐了,张百合便去向服务员要热水。但服务员表示,KTV只出售茶水,无免费热水供应。张百合有点不高兴了,直呼你们这的茶叶太难喝,自己带了茶叶——张百合和朋友们不光带了茶叶,还有各种水果、速溶咖啡。

随后服务员表示,可以将热水和茶叶分开,但还是得消费。

一听到这,张百合也不愿意为了这十几块钱再斤斤计较,以免坏了自己的好心情。她熟练地拿出手机进行支付,回到包厢后虽然仍有不甘,跟朋友抱怨着,但此时伴奏音乐已经响起,一瞬间她就好像忘了这件事,拿起话筒,一个利落的转身面向大屏幕,“开唱!”

对于张百合来说,唱歌就是个消遣,真正让她感到愉悦的,是和朋友们在一起。

这些朋友,都是张百合在微信群里认识的,群名叫“海阔天空”。100多个成员里,张百合第一个认识的就是群主刘海樱。

说起刘海樱,张百合满口称赞。“认识这个妹妹,是我一生之中的一个贵人。”

2008年,张百合的老公因病去世,那年她正好退休,一年前女儿也嫁去了济南,家里只剩她一个人,情绪很消沉,“整日整日不出门,谁也不愿意见,见了也不愿意说话。”

为了散心,她参加了青岛当地的一个活动,去韩国旅游。在旅游船上,她认识了比她小5岁的刘海樱。和张百合大大咧咧的奔放型性格不同,刘海樱属于“冰山美人”,不爱说话。但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在旅行中成了要好的朋友。

临别时,张百合知道刘海樱经常组织群里的朋友外出爬山,便也留了她的联系方式,加进了“海阔天空”群,约好下次再出来玩。

可这一等,就是两年。

和王芸芳一样,张百合也要给女儿带孩子。女儿生第一个孩子时人在济南,张百合也得跟过去。每天的生活就是做饭、带孩子,由于气候、人文、风情都不习惯,张百合十分难受。

她说,自己就是学者口中的“老漂一族”,“捞不着玩,没人说知心话。”看着群里的朋友爬山、唱歌,她只能在群里发几个哭泣的表情。

在刘海樱看来,百合就是一个老顽童,可在女儿女婿面前,要装成一个正经老人,很累。

等到从济南回来那天,张百合就彻底“自由”了。群里的朋友纷纷前来为她接风,给她增加了好几个娱乐项目,吃饭、唱歌、海边歪歪(兜风的意思)。

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张百合将双手高举,在空中挥舞,“可回来了,啊啊啊!”

可没几年,女儿又去了台湾。第二个孩子出生了,张百合又得跟过去。

在济南的时候,她还能推着婴儿车到大明湖周边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但在台湾,再美的山水她都不敢去。生怕万一爬山迷了路,语言不便找不回来,给家里人添麻烦。邻里之间也没法聊天沟通,“像个傻老太太。”一时间,她好像迷失了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孤独的状态。

再回青岛时,张百合决定过好自己的人生。现在,她只要照顾好自己老母亲,剩下的时间,都归自己。

“周一老年大学模特走秀;周二老年大学学声乐;周三社区里唱歌;周四模特走秀;周五社区舞蹈。你看我多忙。周六周日还要拿出一天(和群友)来爬山,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剩下那天打麻将打扑克。”

这也就是为什么,张百合说自己“退休了比上班还忙”。

有时候她的老母亲也羡慕她,“能动就快玩呗,等到像俺这样想出去都出不去了。俺要身体好,俺也出去玩去。”

“自己的生活要自己找乐子。一边娱乐一边锻炼,别把自己放倒,一个人(生活)别给女儿增加负担。”

至于找老伴,张百合不是没想过, “以后生病了,无聊了,有个人作伴也挺好。”女儿早就问过她,“妈妈,碰到合适的你就找个伴。”“哦哦。”张百合只是敷衍地答应。

在她眼里,老年人找对象是非太多,局限太大。

现在她有钱花,有房子住,没事经常出去玩,自由自在,没事的时候睡懒觉,吃的也很随便,但“一个人可以凑合,两个人生活不能”。

还有一些现实的东西,比如财产。她曾经拜访过一个男性群友,这个朋友家里很富裕,离婚后又组建了一个家庭,但2014年被查出了肺癌,身体每况愈下。在这之后,现任妻子变现得很冷淡,各方面都不尽职,婚姻关系名存实亡。

反观前妻,在得知前夫得病后,还想要回来照顾他。这让那个朋友深受感动,想把现任妻子撵走,把前妻接回来,将财产留给她和他们之间的孩子。可现任妻子会答应吗?法律会答应吗?

说完这个故事,张百合感慨,“你说我找这么多烦心事干嘛?”如果非要找一个,她说除非大家都是无牵无挂,并且爱好一致。一周聚个一两次足矣,而且不要住在一起。

免费唱歌,高兴又无奈

以前,张百合和王芸芳一样,对唱歌一窍不通。但在老年大学学了6年声乐后,她唱起歌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在青岛市老年大学副校长官涛看来,中国老年人的养老观念正在慢慢改变,从过去的物质养老逐渐发展成精神养老、文化养老。

他举例说,今年青岛市老年大学报名人数达到了14600多人,其中跟声乐有关的课程占了1/3。

从2013年开始,青岛市每年都会举行“娱乐场所量贩式KTV老年人免费娱乐”(以下简称免唱)活动。目前全市已有45家KTV自愿参加,每周二办活动。

对于66岁的田丽君来说,这可是个大好消息。

老人们在前台排队。

田丽君看上去身材发福,但精神依旧矍铄。一头蓬松的短头发染成了深红,戴着粉红镜框眼镜,每次出门都会抹上一点口红。她的人生信条是,“宁做老妖婆,不做老太婆。”

不过,出门连手机流量都不舍得打开的她颇为节俭,用女儿田小爱的话来说,属于那种会过日子的人。

女儿7岁那年,田丽君的丈夫因故去世。从那时起,她又当爹又当妈,为了补贴家用子,打两份工:每天五点多到楼下卖豆腐脑,等女儿起来再送她去上学,随后自己再去上班。

田丽君改嫁后也怀过孩子,但考虑到当时的经济状况,她担心不仅养不活孩子,更会连累到女儿田小爱,便忍痛把孩子放弃。提起这件事,田丽君至今仍然耿耿于怀。

她从小爱唱歌,“身上不舒服了,心情不好了,一唱歌就好了,缓解内心的烦恼。”

不过,过去一年,田丽君也就跟着女儿去一两次KTV——她习惯称为“练歌房”。更多的时候,就在家里唱,她甚至买了一套小型音响设备搁在家里。可在家唱声音太大又怕吵到领居家孩子,有时候就只能跑到小区空置的门面房里去唱。

为了增加唱歌的机会,她参加了歌舞团。她还算过一笔账:在社区唱一年要100,老年大学要300、400。她觉得不划算。而在歌舞团一年只要50,她可以接受。

无论是歌舞团还是公园,田丽君觉得,都比不上练歌房:后者一来设备专业,二来可以尽情释放,不用担心扰民。

可田丽君舍不得。

直到2015年的一天,她偶然间在报纸上看到了免唱活动的消息。她和女儿当时就打过去询问,并成功预订。从那时起,田丽君成了这个活动的忠实参与者。

回忆起第一次去KTV参加免费活动的情景,田丽君仍然忘不了那种喜悦。

活动前几天她就不唱歌了,闭嗓休息,不吃咸不吃辣,把想唱的歌都记录下来,没事就翻着日历翘首期盼。“就像过节一样很高兴。”田丽君说。

免唱活动办了几年下来,参加的人越来越多,预定名额开始供不应求,打电话预约成了田丽君平日里最头疼的事。

因为预约电话太过火爆,占线的情况经常出现。往往一家KTV要打上数十遍才能打通。如果运气不好,当电话接通后,服务员会告诉你,本周参加活动的包厢已经被订完了。

遇到这种时候,田丽君心里只有满满的失落。打了一两年电话,她已经把自家周围参加活动的几家KTV的预约时间、预约习惯摸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想到了一个主意,“比如这个KTV他从下午2点开放预约,1点50打进来他不接受预订,必须等到2点后,但2点后再打往往就占线了。所以我1点59分打过去,我说我要办会员卡,他们就不会挂我电话,我把时间拖到2点,再说我要预订,这样就成功了。”

女儿形容这是她的小聪明,但在田丽君看来,这是无奈。

在歌声里忘记烦恼

九月的某个周二,田丽君母女第一个预定到包厢。田丽君穿了一身黑色长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黄玫瑰。

走进她们的包厢,母女俩你一首、我一首地唱着。比起田丽君更加注重技巧的唱法,田小爱更加深情,选择的歌曲多是一些苦情歌曲。

田小爱今年40岁,没有孩子,2006年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后,至今没有再婚,和母亲一起生活。

田丽君说,女儿从小就很懂事,要强、刚毅,像个小男孩。但正是这种倔强、孤僻、独来独往的性格,让她很难再遇到合适的人重新组建家庭。

“我有时候在想,以后我要是走了,女儿怎么办?”

她有时跟女儿提起,往往话说到一半,看到女儿的眼神或表情,就知道对方不愿意再聊下去。她甚至害怕女儿的脾气,担心她翻脸。

女儿有时直接一句话堵住她的嘴:“你别想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嫁了。”

田丽君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气话。

但女儿的歌声不会骗人,“我能从她的歌声里听出来。”田丽君说。

那次也是在KTV,女儿唱了一首王杰的《安妮》。田丽君把女儿唱歌的样子拍下来发到了朋友圈。视频里的女儿闭着眼抬着头,跟随伴奏轻轻晃动。麦克风拿得很高,贴得很近。

歌词唱道,“事到如今不能埋怨你,只恨我不能抗拒命运。时时刻刻沉醉爱河里,谁知悲剧早己注定。”

唱到副歌,女儿用尽深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瘦削的身体唱起歌来爆发力十足。

很快,田丽君的朋友发来评论,说小爱唱得好痛,是不是想找对象了?田丽君什么也没说,删除了这条视频。

田丽君知道,女儿还是渴望爱情的,但她不想将就。

如今,田丽君几乎不会再催女儿找对象。一方面,都是无用功;另一方面,她回想起自己的婚姻经历,不想女儿也经历一遍自己的路。

田丽君说,只有这么想,她才能把自己的痛苦减轻一些。而真正能让她忘记烦恼的,还是唱歌。

母女俩经常报名参加歌唱比赛。只要谁有比赛了,就一起去KTV里练歌,一个人唱,一个人点评。在歌声里,田丽君总能忘记那些风言风语,忘记早年经历的苦痛伤悲,全身心沉浸在悠扬的曲调中。这样美好的感觉,总能让她回味良久。

“当我们老了,我们要幸福”

距离免唱活动开始还有半小时。比起周末的阳光,这天的太阳更加猛烈。

下午1点30分,青岛市台东一家KTV内,有老年顾客陆续走进来。服务员大声地表示欢迎,请她们在一边的沙发上休息等待。

四个阿姨凑在一起,两两相对,聊些家长里短,语速飞快,没有一丝停顿。

距离两点越来越近,走进KTV的老人越来越多。其中绝大多数是女性,迈着悠闲的步子,有说有笑。年纪最大的是一位老先生,今年已经78岁,头发花白,走起路来缓慢而又稳健。

来唱歌的,大多是老同事聚会,也有战友相约。

等到活动前几分钟,老人们自觉地来到前台排队登记。拿着老年证核对信息后,前台会给她们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房间号。

一时间,KTV里挤满了老人。排队的站在前台,等待的四散在大厅。一位年轻人走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有这个(免唱)活动,被惊到了。”

据这家KTV一位姓魏的经理介绍,他们家共71间包厢,每次开展活动能接待40—60批次老人。只有暑假期间照顾到学生群体,没有全部开放包间。

不过,在青岛多家参加免唱活动的KTV走访下来会发现,白天时段的确会有老年人前来娱乐,但主要的消费群体还是以年轻人。

魏姓经理透露说,免唱活动对营业额虽有些影响,但影响不大,白天KTV主要做的是人气,晚上和周末才是黄金档。

在青岛市文化市场行政执法局的处长王书宏看来,KTV免唱活动,对企业来说是回馈社会、回报老人的一种方式。一旦老人去习惯了,可能平时也会自己花钱去唱歌,有助于带动消费,最终实现双赢。

在那个周二下午,当活动开始后,从一道道门缝里飘出来的是缓慢的节奏、悠扬的曲调,此起彼伏,雄浑的高音一浪盖过一浪,草原、玫瑰、塞外、母亲、中国……这些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

透过门缝望去,老人们唱歌、跳舞、拍照、鼓掌。离开的时候,手机内存满了,心里烦恼空了。

邹阿姨在演唱。

一位姓邹的66岁的阿姨在唱《当你老了》这首歌之前,拿着话筒向大伙说道,“当我们老了,我们要幸福”。

(王芸芳、张百合、刘海樱、田丽君、田小爱均为化名)

    校对:徐亦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