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薯片袋,诗人们朗诵鲍勃·迪伦

澎湃新闻见习记者 程千千
2017-08-17 09:33
来源:澎湃新闻
8月12日,北京暴雨,一场诗歌的暴雨也如期而至。于坚、西川、陈黎三位诗人,汪峰、周云蓬、莫西子诗、王壹四位音乐人,郝舫、史航、王小峰、金小凤四位作家/媒体人汇聚一堂,他们一起来到77剧场举行参加这场名为 “来,我们一起鲍勃·迪伦!” 的文化沙龙。横跨几个领域的嘉宾畅谈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鲍勃·迪伦对文学界与音乐界的影响。
沙龙横跨下午和晚间两场,主持人金小凤戏称其为“最像音乐节的读诗会”。
左起:郝舫、史航、陈黎、西川。 本文图片与录音整理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新民说”提供

沙龙围绕迪伦展开,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八色薯片袋包装的《鲍勃·迪伦诗歌集》成为场上一大焦点所在。该书为经迪伦亲自修订的权威定本,由西川、陈黎等多位著名诗人、资深译者翻译。沙龙现场,嘉宾们撕开薯片袋,朗诵多首迪伦名作。西川、陈黎念诵了自己译笔下的迪伦,陈黎还为大家播放了他珍藏的迪伦影像。

嘉宾朗诵迪伦诗作时,场上观众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原文

同时,作为迪伦主题沙龙,音乐自是不可缺席。莫西子诗、王壹在现场弹唱多首迪伦的经典歌曲,一时让沙龙俨然成为小型演唱会。重温迪伦经典,聆赏原生民谣,现场展示出不分国界恣意生长的音乐与诗歌力量。

王壹演唱。

莫西子诗演唱。

鲍勃·迪伦的谜样人生:他永远在扮演自己

身为诗人和译者,西川在晚场沙龙做为开场嘉宾首先表达了他对迪伦的困惑。“很多艺术家的创作是有迹可循的,但鲍勃·迪伦则完全不一样。他从来就不进步,生下来就做得好,到他七老八十得诺贝尔奖了还是那个样子。这种人的存在方式,对我来讲有点神秘。不知迪伦本人是否觉得自己是一个谜团?”

而乐评人郝舫则给出了更确切的表述。他以“摇滚变色龙”大卫·鲍伊与鲍勃·迪伦相比较,评价说大卫·鲍伊从生到死维持了非常完整一致的人格,能看到他的音乐随时代无限地变化,而鲍勃·迪伦不太一样。他的一生曾经历过三次重大的转变:第一次作为民谣歌手走红的他给吉他插上电,转投摇滚,被斥为民谣的叛徒,却也重新定义了民谣与摇滚;第二次他遭遇了一次重大的车祸,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两年,回归时却推出了一张乡村乐专辑;第三次他从无神论者成为了一名“再生的基督徒”,唱起了福音歌曲,此后又对宗教信仰闭口不谈。而接受采访时,他永远说他在扮演鲍勃·迪伦,这一回答耐人寻味。

演讲中郝舫推荐了一部有关迪伦的电影,名叫《我不在那儿》。影片选择了六名演员扮演了迪伦展现给公众的六张不同的面孔,被认为是对迪伦诠释得最为精妙的一部电影。对此媒体人金小凤总结道:“关于鲍勃·迪伦的形容,我们可以数出至少十个,叛逆的佛陀、抗议的牧师、寄生虫的领袖、变节者的国王、身穿夹克的先知、衣衫褴褛的拿破仑、民谣的弥塞亚,如果想数一百个大家也能够数得出来。甚至在他到英国巡演的时候都有人说,上帝来到了伦敦,以鲍勃·迪伦的样子。”

鲍勃·迪伦的创作:诗与音乐的完美啮合

2016年鲍勃·迪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诺奖评委会褒奖他“在美式歌谣的传统下,创造了全新的诗意的表达”。但关于迪伦的歌词是否可以被划归诗歌的范畴,人们依然争论不休。对此西川认为,诗歌没有定义,诗歌永远是反抗定义的。在传统意义上,诗就是歌,歌就是诗;即便不回溯传统,每个有价值的作家都在不断为文学带来新的定义。而所写究竟是歌还是诗,对迪伦来说并不是问题,他只需要不断进行自己的创作。

陈黎作为《鲍勃·迪伦诗歌集》的译者之一,也分享了他翻译迪伦诗歌的感受。他说:“这次翻译,我意外发现了一些先前被自己忽略的鲍勃·迪伦的诗歌佳作,都是诗与音乐完美啮合,如《鲍勃·迪伦之梦》。鲍勃·迪伦以叙事诗的手法,让读者理解他所处的世界的背景,他或者以问句的形式抛出问题,不停留于口号式的呐喊,如《答案在风中飘》等;他也擅用戏剧的手法,或者细腻的语气表达自己的观点,如《战争大师》等。”陈黎认为,迪伦的一些作品很精致,一些则非常大胆而富有生命力。迪伦就像兰波,《暴雨将至》中不断喷发出的意象如巴洛克般壮丽,押韵对他来说不是限制,而是想象的跳板。

诗人于坚也指出,鲍勃·迪伦的诗里充满了生活的细节。“世界一切皆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诗,但更多的诗发生在每时每刻的日常生活中。迪伦能够把这些写成歌。通过鲍勃·迪伦,你热爱的是此时此刻的生命。”于坚说。

于坚

鲍勃·迪伦的精神:他不愿做任何一个时代的领头羊

除了赏析迪伦的作品,在场的嘉宾也非常欣赏他的处事态度与精神。

歌手汪峰一直视迪伦为精神偶像,正在准备9月9日巡回演唱会北京站的他特意在录音和彩排的间隙,赶来参加读诗会。他评价鲍勃·迪伦为一个始终叛逆的英雄。他的叛逆并非盲从, 而是一种从不人与亦云、敢于推翻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他没有在自己的舒适区一直停留,别人说‘他在这儿’,他却会说再见。 他让我理解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叛逆——叛逆不是对于外部世界,而是面向自己的。”

汪峰

作家王小峰也对迪伦的不妥协大为赞赏。他对媒体从来都不客气。比如有人问他《暴雨将至》的“暴雨”是指什么?他说“暴雨就是暴雨”,让人没法接话。

史航如此解读了迪伦的人生态度:“鲍勃·迪伦说自己不会成为一代一代人的宴会司仪,也不愿意出现在任何一个集体空间。别人说他是民谣的叛徒,他说他是自己的叛徒。”史航讲了一个故事:1964年的万圣节,迪伦20多岁,他说自己今天戴了一个很可怕的面具,就是鲍勃·迪伦的面具,人们报以哄笑。后来他34岁成名后再度上台,人们看到台上的人戴了一个面具,打扮得跟鲍勃·迪伦一模一样,歌声很像迪伦,人们却不敢确定。直到最后他必须要使用口琴的时候,一不耐烦把面具摘了:正是鲍勃·迪伦本人。史航总结说:“他一直在跟这个世界开玩笑,但这些玩笑般的事都是在隐秘地逃脱和挣扎。这些挣扎相当于我们在微博上面临着掉粉、洗粉、筛粉的过程。并且他不愿做任何一个时代的领头羊,而是变换不同的活法一路走下去。这就是他的独特之处。”

史航
    校对:徐亦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