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王储频繁废立背后的权力波动：内政外交或更趋激进

2017年6月21日清晨，沙特国王萨勒曼发布一系列政令，进行重要的人事调整，其中最核心的变动是王储更迭。根据第255条国王令，废黜现任王储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册立萨勒曼国王的儿子、现任副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为王储。同时也免去了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副首相和内政大臣的职位，由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接任副首相。

由于萨勒曼国王已经81岁高龄，身体欠佳，沙特王位的继承一直是王国最重要的政治事务。2015年4月，距离萨勒曼继承王位仅3个月，他便废黜了当时的王储穆克林，任命穆罕默德·本·纳伊夫为王储，任命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为副王储。此次王储的更迭，距离上一次仅仅两年，事先虽然有一些前兆，但是仍出乎许多观察家的意料。本文将主要分析此次王储更迭的前因后果。

变动的前兆

2015年1月，不满30岁的穆罕默德·本·萨勒曼被其父任命为国防大臣。即日起，他就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被认为是沙特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2015年4月他被任命为副王储，随后接掌国家经济和发展委员会推进国内经济改革，推动沙特“愿景2030”计划、沙特阿美石油公司改制等。同时，他还是沙特对也门战争、与卡塔尔断交、沙美峰会等一系列外交行动的主导者。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可以说是集经济、外交、军事大权于一身。

相比之下，王储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就低调很多。穆罕默德·本·纳伊夫长期任职沙特内政部门，是沙特内部的反恐专家和主导者，与美国关系密切。就任王储后，他较少见诸国内的外事活动，也很少代表国王出访他国。沙特一系列重大的内政外交举措，据信都是由其堂弟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所主导。作为国王的侄子，王储穆罕默德·本·纳伊夫的权力远不如国王的儿子副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许多沙特观察家因此认为，穆罕默德·本·纳伊夫是一位弱势的王储。大家对他的地位也一直保持关注，并多次爆发传闻其将被取代。2017年5月，特朗普访问沙特前后，在沙特副王储、国防大臣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的主导下，美国与沙特签署了1100亿美元的军事合同，无疑增强了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在国内外的政治地位和美国的认可。许多人也因此认为王储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地位不稳。

2017年6月17日沙特的内阁变动，被认为是此次王储变更的一个前兆。萨勒曼国王要求内政部的公诉部门独立成单独机构，直接向国王本人负责，削弱了王储兼内政大臣穆罕默德·本·纳伊夫的权力。一些沙特律师和观察家认为，一系列的政治调整，使得本不平衡的政治天平进一步向副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倾斜。沙特社会内部也有议论，何时副王储会取代王储。

相关的争议在美国也引起了反应。今年2月，美国CIA颁发奖章给穆罕默德·本·纳伊夫，以示对其反恐工作的支持。尽管美国与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关系密切，一些美国学者仍建言美国政府对沙特内部的权力继承保持超然态度，不要轻易表态。6月20日，废立王储前夕，就有美国学者表示册立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为王储，或许能够有利于沙特进一步推动内政外交的转型。而美国不应介入沙特的内部事务，这或许不利于美国自身的利益。

废立经过

2017年6月21日清晨，根据沙特通讯社报道，国王萨勒曼先后签署15条国王令，涉及沙特基本法更改、王储废立、内政部领导变更、任命驻外使节等一系列重要事项和人事变动。

沙特官方公布，决定沙特王位继承顺序的效忠委员会在21日凌晨举行了投票。在总计34票中，有31票支持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成为王储。随后，沙特国王萨勒曼宣布废黜王储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并免除其所有职务。同时任命阿卜杜阿齐兹为新任内政大臣，艾哈迈德为内政部副大臣。阿卜杜阿齐兹为穆罕默德·本·纳伊夫的侄子，但是与新任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交好，曾在后者主管的国防部担任顾问。内政部的多位官员也同时被免职或调动。

在萨勒曼国王当天签发的政令中，任命了许多新的成员，来自皇室各个支系，并将他们提升到了大臣的级别。此举很可能是为了稳固家族内部，获得皇室成员的支持。

随后，萨勒曼要求所有政府成员向新任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效忠。穆罕默德·本·纳伊夫也向新任王储表示效忠，根据沙特官方的视频显示，在两人会见的场景中，双方多次寒暄。新任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对穆罕默德·本·纳伊夫鞠躬致敬，而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则对新任王储表示祝贺和效忠。穆罕默德·本·纳伊夫表示：我轻松了，希望你一切顺利。而新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则表示：我们一直会需要你的指引和建议。

影响

鉴于沙特王位传承对于沙特王国的重要性，以及沙特正在面临第二代向第三代过渡的关键时机，此次王储废立的影响非常深远。

首先，沙特权力的转移和王位传承的变化。权力进一步由沙特第二代皇室向第三代转移，而沙特的王位传承再次由兄终弟及转变回父子相继。沙特立法规定，沙特王位只能在沙特国父阿卜杜勒阿齐兹的直系男性后裔中选择。沙特国父阿卜杜勒阿齐兹死后，王位由其儿子沙特继承。第一代向第二代的传递，为父子传承。之后，沙特的王位传承发生变化，表现为第二代间的兄终弟及，依次由阿卜杜勒阿齐兹的儿子按照年龄、资历继承。此次的变动，致使沙特的王位传承又一次转变回父子传承。而副王储的职位的存废与继任人选仍没有确定。

其次，增加了沙特内部的政治波动。两年间，两次王储的废立，在沙特皇室内部和社会产生了较大影响。尤其是两位前王储，穆克林和穆罕默德·本·纳伊夫，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深孚众望，没有出现大的失误。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年仅58岁，年富力强，几十年的内政部经历，让他的工作能力受到沙特内外的广泛认可。此次王储的变更，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也让许多人心存疑虑，担心年轻的王储是否能够承担起国家的重任。

沙特内政外交可能更加武断。由于萨勒曼国王已经年迈，健康状况欠佳。沙特的内政外交更多由王储和副王储来决定。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成为王储后，根据其之前的做事风格，沙特的内政外交很可能更加激进。无论是对内的经济改革，还是对外的战略决策，穆罕默德·本·萨勒曼都表现出强势的作风。但截至目前，无论是也门战争、叙利亚问题还是卡塔尔断交等，都没有看到最终解决的迹象，其执政能力和政策效果还有待观察。

增加沙特应对国内外挑战的难度。沙特内部一系列重要的人事变动，适逢中东局势的剧烈动荡。海湾地区也出现了也门战争、沙特与卡塔尔断交等重大事件，在应对伊朗的问题上，也产生了分歧，内部的分裂持续加深。同时，国际油价长期低迷，沙特财政面临重大压力，经济转型迫在眉睫。此时，沙特权力核心的动荡，使其内部更难凝聚共识，增加了共同应对国内外挑战的难度。而年轻的大臣们取代经验丰富的老一代之后，需要时间历练。他们能否驾驭复杂多变的局势，也有待进一步观察。

(王霆懿,清华大学发展中国家博士研究项目博士生;陈琪,清华大学海外安全研究中心主任/教授。本文首发于“27号学术空间（Thu27center）”微信公众号，原标题为《沙特王储更迭及其影响》，澎湃新闻获作者授权转载，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