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迹唐代县城格局,看手工艺展,尝美味年糕

2017-05-20 20:57
上海

翁欣

慈城位于宁波西北部,三面环山,一面临江,过去为慈溪县县治,如今是国内唯一完整保留了唐代街巷格局的城市,有“中国古县城标本”之誉。

唐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宰相房玄龄的孙子房琯因为吃了败仗,被贬到这里做了慈溪第一任县令。他在这个仅有3平方公里的弹丸地,仿都城长安,建造了一座井字形棋盘格局的县城,街道横平竖直,四周有护城河环绕,如同一个微缩版的长安。慈城将这一格局保留至今,已有千余年历史。2009年,基于对古建筑修缮与保护的鼓励,慈城曾被联合国授予“文化遗产保护荣誉奖”。

这里有着江南保存得最好的古县城,还在践行建筑保护与手工艺相结合的理念,走了一条跳出常规的发展之路。
慈城老城随处可见由碎砖砌成的瓦爿墙。本文均为 翁欣 图

“瓦爿墙”:从因陋就简到国际大奖

在慈城走街串巷,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这里几十步以内,必有一处由破碎砖瓦砌成的围墙或民宅。在这些碎砖墙面上仔细寻找,偶尔还能发现一两块过去的城墙砖。

当我停下来给这些房子拍照时,里面的老人走出来让我不要拍,说这些拍出来“给外面的人看到会笑话”。

过去慈城大户人家很多,常要修缮房屋,每次会扔弃一些旧砖瓦。老百姓因陋就简,就把这些旧砖瓦捡回家,垒砌成自家房屋的墙壁,当地人称这种碎砖墙为“瓦爿墙”。

这种建筑在浙江其他地方已经很难看到,幸好在慈城还保留了很多。前几年获得了国际建筑界普利茨克奖——由王澍设计的宁波博物馆,其设计理念,灵感就来自于慈城的瓦爿墙。

2012年获普利兹克奖的宁波博物馆,灵感取自慈城的瓦爿墙

孔庙:浙东地区保存最完好的学宫

来慈城最好早一点到,因为里面景点古迹众多,全部走完需要一整天。其中,解放路是古城的中轴线,慈城的街道三纵七横、孔庙和慈城县衙都处于这条中轴线上。

慈城孔庙坐落于县城正中位置,沿解放路走十分钟左右即到。红色宫墙的建筑,庙门口矗立着一方下马碑,上书“一应文武官员军民人等至此下马”,以示对圣人孔子的尊敬。我在售票处取了网络预定的联票,售票员给了我一张古城的手绘地图,上面将景点、展馆位置标示得很清楚。

孔庙斑驳的红色墙面,古朴幽远

孔庙也叫文庙,以对应于武庙(关帝庙)。除了祭祀孔子之外,古代地方的官办学校,被称为学宫,往往就设在孔庙内。

慈城孔庙建于北宋,已有一千多年历史,现存的建筑基本为历代真迹,保持着清光绪年间原貌,而非后来新建。建筑群布局严谨,棂星门、大成门、大成殿、明伦堂依次排列于中轴线上。两侧也对称地建有祠、阁,体现出儒家“中和为美”的审美趣味。说起来,慈城孔庙是浙东地区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学宫了。

中华路:逛城隍庙,游古县衙,尝手工年糕

沿解放路到底是中华路,中华路是慈城东西向的一条主干道,古县衙、城隍庙、冯骥才祖居等景点都依次排列在这条路上。

冯俞宅内的明代建筑群有个“天工慈城”的常设工艺展

慈城县衙创建于唐开元二十六年,为慈溪第一任知县房琯所建,已有1200余年的历史,也是江南地区规模最大的古代衙署。现存的县衙是在原址上按照《慈谿县志》上详图重建的,当中是县衙的大堂,两侧“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房,整体布局严谨,层次分明。

城隍庙位于慈城县衙西侧,免票,为后来重修,门口两侧贴着大幅年画,走进去见古戏台。当地的戏曲爱好者穿着戏服表演越剧,底下有一些本地人在看。这里的演出每天都有,很受上了年纪的居民欢迎,游人来看个新奇,站一小会,就觉得时光倒流。

戏曲爱好者在城隍庙门口化妆,准备登台演出

城隍庙东侧的火神殿,现在是慈城年糕博物馆。

慈城是中国年糕之乡,过去家家自制年糕,制作方法还曾经上过《舌尖上的中国》。年糕馆详细介绍了年糕的制作工艺、烹调方法等,在这里,参观者可以亲自动手参与制作年糕,也可以品尝不同做法的手工年糕的不同风味。

在县衙和城隍庙以北,有一大片湖泊,即慈湖,为当时第一任知县房琯下令开挖的,是慈城的水源地。慈湖水面开阔,草木丰美,一条长堤通往对面的慈湖中学。慈湖公园内有走马楼饭庄,菜是地道的宁波特色,酒糟核桃羹和桂花红糖年糕是必点菜式。

明代牌坊

太湖路明代建筑群

从慈湖公园绕行到慈城东北角的太湖路上,这里有成片的明清古建筑群,历史街区保存完整。

我注意到,脚下的路一半是石板路,一半为柏油路。向周围人打听了一下,原来过去城内水系发达,每条街道都是一半水路、一半陆路,后来水路萧条后河道弃用。现在如果要重新恢复这里半城半水的风貌,路就要窄一半。于是当地部门用柏油路面标示出河道位置,让人可以对原先的水路有所想象。

这样的设计,慈城还有一些,不经意间会被打动。

太湖路,一半柏油路一半石板路,柏油路标示出过去的河道位置

慈城的发展与定位,是与手工艺主题紧密相连的。这一带的古建筑群落里,入住了不少手工艺从业者的工作室和品牌。太湖路上两处保护最好的明代私宅——冯岳彩绘台门和冯俞宅,也正在展出由台湾《汉声》杂志策划的手工艺展览,且都是常设展。两处展览因不属于联票范围,所以游客很少,安静而冷清。

冯岳彩绘台门:“母亲的艺术展”

冯岳彩绘台门是明代刑部尚书冯岳故居,1610年由万历皇帝亲赐所建,其建筑主干上绘有各色生动活泼的图案。虽然现在大部分已露出原木色,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到彩绘踪迹。该台门是浙东明代门楼彩绘和雕刻保存得最好的一处。

“母亲的艺术展”有六个展厅,每个一主题,请的都是各领域的专家来布展,分女红馆、中国结传习馆、刺绣馆、蓝印花布馆、纺织馆和剪纸馆,展现传统的妇女技艺。

女红馆里,一件由多种布料手工拼制的百衲被最引人注意。过去村里有小孩出生,母亲要向邻里百家各讨一块布,然后缝制成百衲被给孩子盖。每一块布头、每一针一线里都有对这个孩子的祝福,这样的故事在今天听来仍令人动容。

冯岳彩绘台门的过廊,悬挂着彩染棉布,是“母亲艺术展”的一部分

冯俞宅:天工慈城

冯俞宅者,顾名思义,慈城冯家、俞家之家宅,始建于明嘉靖年间,占地面积两万多平米,是宁波市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古建筑群。有句俚语说的好:“北看山西乔家院,南访慈城冯俞宅。”

冯俞宅的“天工慈城工艺展”,也由《汉声》操办,包括景德镇青花瓷展、宜兴紫砂展、越窑青瓷展、明式坐具文化展、“例外”服饰展、古镇摄影展和《旧时故乡图》展…...串联出一股浓郁的旧时文人气息。

其中,郑雷孙先生的《旧时故乡图》展厅让人印象深刻。这是一位侨居海外的慈城老人,在九十多岁时借着儿时的记忆,花了六年时间手绘的1938年时的故乡图景。笔墨展现出一个未受战争破坏的江南县城,堪称慈城版《清明上河图》。老人希望以此作品传承给家乡的年轻人,让更多人来了解家乡的过去,延续古城的文脉。

郑雷孙先生手绘《旧时故乡图》局部

从校士馆出来,沿太湖路往南会经过一共只有九间客房、慈城唯一的设计型民宿“慈舍”,店名取自佛教教义“慈悲喜舍”。它由民国三进式的老宅改建而成,装修古朴雅致又颇有禅意,走累了可以在此歇脚品茗。

今非昔比的清道观

坐落在城慈城东门外塔山之上的清道观,占据着可以俯瞰慈城的制高点。

给慈城画《旧时故乡图》的郑雷孙先生曾写到:“从清道观远观古城,城内房屋栉比,郊外慈江蜿蜒,慈城内外景色美不胜收”。

怀抱这样的想象和期待,我登上清道观的观景台往古城眺望,却找不到一处佳景。太湖路那片古建筑群离这里太远,完全看不到。视野之内出现的都是杂乱无章的厂房、仓库,以及正在拆迁的废墟。倒是转过身来往城外看去,沪甬铁路经过慈城,每几分钟就有一部高铁动车从道观前飞驰而过,极具现代气息,反差中,清道观似清净不再。
清道观也是电影《道士下山》的拍摄外景地

慈城清道观历史悠久,始建于唐,过去是江浙最负盛名的道观之一。四十多年前被拆毁,现在的建筑为九十年代重建。

清道观的建筑格局顺山就势,殿上诸仙宝相庄严,只是道观内未见一个道士,看来属旅游部门管理,而非宗教场所。清道观最吸引眼球之处,是老君台上的青铜老子像,以现代材料黑色钢管为元素,排列组合成类似迷宫效果的蜿蜒路径,寓意“道可道,非常道”。

市井气息的民生路

作为最后一个从清道观下来的游客,我看天色还早,打算再去那些平常街巷逛逛。

沿着民生路从东边又逛到了西边,对古城有了一个大致印象:东西两边差异很大。以解放路为中轴,城东头到处都在施工,房屋基本处于拆迁状态;城西则无一处施工,生活气息浓厚。显然,当地政府部门准备把东边建国后盖的厂房、楼房统一拆除,打造成一个景观统一的游客中心,而西边则是当地原住民的生活区域,基本未做改动——希望是两不侵扰。

慈城特色的年糕片

于是我决定往西走。沿着民生路(原称横街)一直往西,两边商铺鳞次栉比,与解放路的喧闹繁忙不同,这里更像一条充满民国气息的老街市,悠闲从容。

先是沿途经过“冯恒大”年糕店,然后是明代的“世恩坊”,再是老慈城金团店、西闸桥烧酒坊,这些店铺的风格和样式那样迷人,一路走,一路望野眼,竟有些舍不得离开。慈城人在这里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与那些无人居住的古建筑相比,这浓郁的市井气息所代表的,不正是一个活着的古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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