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克君越·思想湃|历史学其实是一门“未来学”

蔡木兰
2017-04-28 09:19

喜欢看《百家讲坛》的朋友,应该对《汉武帝的三张面孔》印象深刻。同样喜欢研究历史,还有自己节目的高晓松就曾称赞姜鹏是讲《资治通鉴》最好的人。4月20日,复旦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姜鹏走出校园,来到了思想湃“不同凡想”的舞台,对经常被曲解的历史文化做了一场分享会。

研究历史的动机来源于对未来的焦虑

作为历史研究学者,姜鹏经常会被问到“你是研究历史的,帮我鉴定下这个是什么朝代的?”、“你盗过墓吗?”诸如此类的奇葩问题,但是被问到最多的还是“历史有什么用?”这一严肃话题。姜鹏自称碰到这个问题通常选择回避,因为没有办法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解释清楚。这次借着来到思想湃的机会,着重对这个问题作出解答。

姜鹏说,研究历史是因为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司马光编写《资治通鉴》表面上看,是讲宋朝之前其他王朝的兴衰,历史英雄人物的成败。其背后却是缘于他对当下现实的焦虑,对宋朝未来不确定性的担忧,所以通过对历史的观察,总结历史的规律,编撰《资治通鉴》展现司马光心中理想的政治蓝图。宋朝建立于960年,《资治通鉴》只写到959年,看上去没有宋朝的历史,但字字都指向宋朝。

看待一个文明常常是雾里看花

如今还是经常听到某个明星移民了,某个朋友打算移民,某个国家生产的东西质量特别好这类的消息。对于这种现象,姜鹏认为,西方文明同中国传统常常是雾里看花的关系,在清朝雍正鼎盛时期,伏尔泰在《风俗论》大肆赞美中国,用以批判法国当时的君主专制制度,但他却不知道雍正时期是我国历史专制主义最厉害的时代。孔子曾说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倡导废除人殉、佣殉,他认为佣殉背后传递的是对人价值的贬低和蔑视,而中国早在王莽时代就正式通过中央文件解放奴婢。美国解放奴隶是通过南北战争、马丁·路德·金时代才有现在的民主社会。姜鹏说,我们常常忽略一个先进文明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一个发达的文明有很多可以借鉴,但不意味着它已经帮我们把过程走完了。

历史不是封闭的,传统是活的

唐太宗李世民曾说过“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晚清以后,由于受到西方文明的重击,对传统文化持全盘否定的观念,在时间的见证下,说明并不可行。

姜鹏认为,在当下历史学圈还是有很多学者的想法滞留在那个时候,他们认为历史是封闭的,跟现在以及未来没有关系,历史学家不负责预言未来。但是姜鹏却认为,历史不是封闭的,传统是可再生,可诠释和发展的,历史学就是一门未来学,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的时候,才不需要历史学,历史研究的指向是在未来,而不是只讲过去,这是历史学的核心。《新宋学》的创立,就是建立在对印度佛学完全的消化下结合当时的儒学重新创立的一套体系。姜鹏说,宋儒已经把榜样做在前面了,不是古人亏欠我们,而是我们自己的能力不够。所以应该把现代先进的思想文化消化,再结合自己的传统创造一套具有自己独特性的文化。

近年,传统越来越受到重视,国学热不仅在大城市盛行,甚至已经走进了部分城镇。对于这几年的国学热,姜鹏笑说有时候在地铁碰到穿汉服的人,他以为不是对方穿越了是自己穿越了,复兴传统不是表面形式的背诗词,穿汉服。西方文明和宋朝时的佛学相比,更复杂更难融合,这需要历史学家乃至社会全体的努力。

对话姜鹏:

Q:在强调自己传统的时候,是不是削弱了对西方文明的学习?

A:我会强调传统是在这么一个语境里,我老师这一代的学者觉得是因为以前的传统所以落后西方。他们认为传统是死的,是封闭的,所以我今天强调传统,其实是想告诉大家我们的传统不是封闭的,它会继续成长,所以,这需要现代性的诠释。

Q:当下历史学家对社会的责任是什么?

A:现在已经有很多历史学家意识到要去影响这个社会,也有一部分的历史学家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做研究,但是不能否认他们的贡献,我们讲的很多东西是由他们的研究作为基础的。

Q:您说过,传统就是历史,那你对传统的理解是什么?

A:传统就是留存到今天还被我们所认知并且有意义的,它的意义对未来是有一种正面的作用,这样的传统我们重视它,所以它也是历史的积累和沉淀。

Q:在《资治通鉴》里,您最喜欢哪个历史人物,为什么?

A:有很多。今天下午出来前,刚好看到东汉末年的故事,曹操把袁绍的儿子打败了,占据了他的地盘,袁绍这边有一个叫审配的,被他抓了,审配要求被杀时要面向北面,吾君在北,因为那是袁绍儿子逃走的方向。成功的人,你可能会仰慕,但是这种悲壮的场面,一个人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坚守自己的价值观,这种场景在《资治通鉴》里面经常会有,会特意去突出,这也是最让人感动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