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札记｜特朗普对华政策核心圈（下）：幕僚和企业家的对立

美国总统特朗普上任两个多月，他的政策团队仍被重重迷雾笼罩，而围绕他对华政策的核心团队，中美关系观察人士更是颇为关注。此番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里的中美元首会晤，为外界揭开这层迷雾提供了一次良机。

除了家人和亲信的“小圈子”以及技术官僚之外，另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是经济界、商界和企业界背景的幕僚对特朗普总统的影响。

“（特朗普）议程的第一位是就业，第二位也是就业，第三位的还是就业。”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会长欧伦斯（Steven Orlins）近日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作出以上表态，在他看来，经贸问题是美国方面在此次两国元首会晤上最重视的议题之一。

当选以来，特朗普在组建幕僚和顾问团队时，既重用了对中国贸易顺差“深恶痛绝”的经济学家，又集结了在中国投资多年的跨国企业家。特朗普政府对华经贸政策的矛盾和不确定性，与他们的分歧不无关系，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4月4日刊发题为“各种声音导致会晤议题不清晰”的分析文章，也论及了这一点。

强硬派的“耳边风”

担任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主席的彼得·纳瓦罗是最早确定的特朗普对华政策顾问之一。他在特朗普参选时就担任顾问，特朗普竞选时对中国贸易顺差的批评，与纳瓦罗近年来表达的观点高度相似。

为了试图了解特朗普团队对华政策，前中国美国商会主席、安可顾问公司大中华区主席麦健陆（James McGregor）与其他6名前中国美国商会主席在1月底2月初访问华盛顿时，主要会见的特朗普顾问之一即是纳瓦罗。

美国前副助理国务卿谢淑丽（Susan Shirk）也在2月对澎湃新闻透露，她与一批美中关系专家向特朗普政府建言、介绍美国亚洲协会与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联合发布的《美国对华政策》报告时，纳瓦罗是听取汇报的官员之一。

原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欧文分校教经济学的纳瓦罗此前并非专门研究中国，但2006年出版《即将到来的中国战争》以后，他又接连出版了《死于中国之手》、《卧虎》等鼓吹“中国威胁论”的书籍、拍摄相关纪录片，最终获得了特朗普的注意。

美国《外交政策》3月发表文章称，纳瓦罗并不是中国专家，美国大多数资深的中国研究专家此前都不认识或几乎没接触过他，直到他成为特朗普团队的一员。

但CNN在4日刊发文章援引熟悉此次元首会晤的美方官员的话写道，作为特朗普对华政策团队中的强硬派，纳瓦罗以及白宫首席战略顾问班农，继续在就如何应对北京向总统“吹耳边风”，并力图推动向中国释放强硬立场。

特朗普上任后，纳瓦罗鲜在媒体上公开表态。英国《金融时报》3月援引近10名接近白宫的消息人士的话称，纳瓦罗正陷入与前高盛总裁、国家经济委员会主席加里·科恩的“内战”，双方就经济政策争执不休，纳瓦罗可能已逐渐失势，不过，以保护主义言论胜选的特朗普似乎仍更倾向于纳瓦罗的立场。

3月30日，纳瓦罗与商务部长罗斯共同宣布特朗普即将签署的贸易行政令，可能显示了纳瓦罗仍能对特朗普政策施加影响。

除了纳瓦罗，特朗普还任命了其他支持保护主义的贸易官员。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就在过去30年来担任多起国际贸易反倾销和反补贴税案的主要律师，还曾负责1984-1985年日美钢铁协议谈判，迫使日本限制对美国出口。

“（不少参与特朗普贸易政策的高层官员）都曾是重工业的贸易救济律师。”不久前刚去美国了解情况的麦健陆3月在上海的一场公开活动上说。尽管他认为莱特希泽是个能力很强的律师，但也表示，重工业贸易谈判的背景会使莱特希泽这样的官员习惯于使用贸易壁垒来限制外国进口。

值得注意的是，据彭博社2月报道，莱特希泽曾于1991年的一场美国发起的反倾销案中代表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为中国方面进行辩护。但这一经历并未减少他对中国的批评。

跨国企业家的影响

与不被主流学界接纳的纳瓦罗不同，以前高盛总裁加里·科恩为代表、拥有跨国企业背景的幕僚和顾问更受观察人士的好评。同在商界的麦健陆认为，特朗普上任后不像竞选时那样对中国言辞激烈，可能就是受到了那些了解中美经济关系的CEO影响。

担任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席的科恩被他的朋友、摩根士丹利前首席经济学家斯蒂芬·罗奇（Stephen Roach）称为“极为有效、聪明、了解市场的管理者”。在2016年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罗奇激烈批评纳瓦罗的保护主义观点，但表示科恩擅长管理极为复杂的组织，选他进入特朗普核心团队富有建设性。

科恩的前同事、高盛集团亚洲银行独立董事林夏如则在近日对澎湃新闻表示，科恩等企业家“非常聪明、勤奋、具有常识”。不过她也表示，管理企业和管理国家不同。

担任高盛总裁期间，科恩颇为重视与中国的关系。2016年2月，科恩访问上海，称中国的蓬勃发展给高盛带来了更多机遇，高盛愿发挥自身专长，积极参与上海自贸试验区和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

特朗普的老朋友、领衔白宫“策略与政策论坛”的黑石集团CEO苏世民（Stephen Schwarzman）与中国的关系则更为密切。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在2007年的海外投资第一单投向了黑石，而黑石在中国投资也有10年之久。2016年，苏世民与清华大学共同筹款建立的苏世民书院开学迎来第一批学生，旨在培养未来的领导者了解中国并互相理解。

2017年1月，苏世民出席了习近平发表主旨演讲的达沃斯论坛。苏世民当时接受彭博社采访说，对中国不希望打“贸易战”的想法感到放心。3月，他又在接受CNN采访时说，特朗普可能将缓和对中国的批评，包括他在竞选期间曾宣布要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的指控。

同为跨国企业家，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Wilbur Ross）的立场则较为模糊。澎湃新闻此前报道，罗斯在中国投资近20年，开设为美国服装品牌生产的工厂，还热衷于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品。

在3月30日的发布会上，罗斯和纳瓦罗站在了一起，表示特朗普即将签署的贸易行政令是打击不公平贸易的又一步举措。

正在耶鲁大学担任高级研究员的摩根史丹利前首席经济学家斯蒂芬·罗奇此前直白地说道，如果毕业于耶鲁的罗斯是他的学生，一定会考不及格，因为特朗普竞选中所说的高关税等举措实际上对美国经济无益。

而积极与特朗普团队接触的麦健陆则表示，罗斯过去在中美经贸关系上的立场摇摆不定，与其自身利益有关。此前罗斯在投资美国钢铁业时支持提高关税，但在投资中国纺织企业时则更倾向于自由贸易。麦健陆预测说，罗斯可能成为制定贸易政策的重要官员，他最终的决定应该会“比较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