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与创意艺术设计在何处交集?

澎湃新闻记者 徐明徽 实习生 李娇
2017-03-25 11:25
来源:澎湃新闻

随着“设计上海”艺术展的盛大开幕,设计上海与上海新天地共同合作推出“设计上海@新天地设计节”。作为此次设计节的参与者,英国画家、伦敦艺术学会副会长罗伯·佩珀(Rob Pepper)与虹桥枢纽合作,用独特的方式将上海城市线与新天地交通枢纽融会贯通,带来了别具一格的“虹桥天地”装置。

一直以来,罗伯以用笔和墨呈现出细密而明朗的艺术风格而著名,但有时罗伯亦用金箔代替画笔进行创作,并在手绘作品完成后将其印制在不同材质上。为何偏爱利落的线条和金箔装饰?英国画家又如何看待中国的城市文明?创意艺术设计可以为普通人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罗伯·佩珀接受了澎湃新闻的专访。

罗伯·佩珀

从北京到伦敦,罗伯创作过许多诗意的设计小品以及叹为观止的全景画作。此次罗伯同样选择了上海的城市天际线作为装置的主要内容。为何选择天际线,这次的设计想传达些什么?罗伯表示,“参加首届新天地设计节是一次令人兴奋的机会,主办方希望我与地铁站合作创造一个能够吸引过往行人注意的装置。所以我想制作一个一眼便可捕捉到的作品,即定义城市发展的天际线。我将天际线与地铁元素相融合,我希望快速变化的上海、繁忙运转的地铁站以及精美展示中心可以成为新的地标留在人们的心中。”

罗伯偏爱线条所透露出的利落感,此次他同样用笔和墨探索了上海的经典城市线与新天地的一致意义。“画画对于我来说就是捕捉瞬间,一旦落笔无可挽回,而笔和墨可以让我忠实于这样的想法,我喜欢彼此的这种承诺。你不能改变它,也不能假装它不在那里。一开始可能是很困难的,然而一旦掌控了笔和墨,你便有能力以各种动态的方式掌控创作。这与极简主义运动有相似之处,极简主义务使对象物简化至仅剩必要元素,而纯粹的极简主义甚至需要移除图案以及幻想,而这些反而在我的作品中得到体现。然而,我并不追求逼真以及现实,我有很多作品仅仅是某一时刻或空间的阐释。我试图寻找到一种方式,我与观众联系更加紧密的同时,也让他们自己的过去和现在相通。”

除了笔与墨带来的线条感之外,罗伯有时用金箔代替画笔进行创作,在手绘作品完成后又会将其印制在不同材质上。针对这些探索,罗伯表示,“我是一个图像创造者,总是在创作中寻找可能的变革方式。想到将作品印制到挂毯上是因为几年前为北京的一家大型酒店设计装饰时,他们希望有17世纪比利时挂毯的风格。这使我开始寻找实现的可能性。虽然这其中耗时耗力,但最后的结果却是非常精美的,这幅作品中的刺绣超过了1000万针。我也喜欢用金色去强调艺术作品的细部,比如细小的一段线条或者日月。用黑白二色贯穿画面,则可以呈现出线条的精致感。”

罗伯·佩珀创作的上海城市天际线

上海,林荫道间有熔炉

除了上海以外,罗伯还去过北京和香港。

“这些城市充满历史又不乏变革,它们以不同的方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北京是政治和文化中心,它有长城和紫禁城这样令人惊叹之所在。天安门广场在英国非常有名,我对它的建筑以及背后的历史非常感兴趣。此外,天安门周围还有壮观的人民大会堂以及毛主席纪念堂。上海吸引我之处在于它过去一百五十年来的文化交融。上海某些地方有巴黎和纽约的感觉,但它到底是中国的。浦东天际线令人惊叹,当你漫步外滩看到流淌而过的黄浦江时,就好像旅行去往未来。我喜欢这样的新旧交融,比起北京这更让我感到亲切。”

罗伯认为上海“有能够返回过去的能力”。他向我们描述道,“最新的大楼与旧建筑交替,其中又包含着更为传统的过去。可以说上海是林荫道间有熔炉。”

罗伯到过很多地方旅行,但对于中国的认知则要从他的青少年时代说起。“它是非常隐秘的,我只能从电影、电视中管窥。至于当代艺术家,几年前我在一次去北京的旅途中遇见过陈曦,她的一系列描绘中国战后的电视布景画作非常引人深思。”

“我喜欢去尝试了解东方的艺术家是如何创作的。我喜欢研究来自不同文化的艺术品,思考如何用视觉语言将制作工艺传达出来。在1500年前大约唐宋之际,中国出现了木刻版画。我喜欢线条的简洁,我的创作一开始是以钢笔和墨水为主,但我现在正试着让线条更加精炼,以最简单的形式展现它们的动态性以及可塑性。我也喜欢用图案来象征某些元素,比如在我的作品中我经常用相同的方式描绘水。”

在亲历中国之后,罗伯对于现实的中国有何改观?“我只能从对几个大城市的观察来回答这个问题,现实的中国与我想象中的确实大相径庭。我在英国向人们展示关于上海的图画,他们不能相信这是他们脑海里的那个地方。除了交通之外,这些大城市发达而高效。我第一次搭乘地铁二号线就注意到地铁在开门前倒计时相当精确。我疑惑整个中国都是如此。第一次我来到中国的时候,酒店旁边是马莎百货,对面是卖荷柏瑞保健品的,这些原本是我应该在英国看到的。所以我认为中国是一个发展速度飞快而具有活力的地方,但也是一个对于历史容易忘记以及埋藏的地方。”

对于中国文化的触摸,致使罗伯有这样的愿望,“我很想创作一本讲述中国传统木刻版画的书,以现代的视角剖析那些古老大师的作品。我刚刚创作的一份关于上海的画像就是以旧式卷轴的形式,它以豫园为前景,后面则衬以标志性的上海天际线,我以此致候传统及现代。在今后的创作中,我仍准备以类似的方式捕捉当代中国,并进一步推进这种方法。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机会,这可能是一个真正令人兴奋的项目。”

罗伯·佩珀作品

不断更新的天际线是城市发展欣欣向荣的表征。但深入其中,不免时而感到城市建设逐渐趋同。该怎样看待城市发展的日新月异?罗伯向我们讲述了他的观察,“这趟旅行我花了很多时间在新天地,那儿建筑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我喜欢这的原因之一就是它尊重过去,同时引入未来。当然,购物中心会给它带来一定影响,但这也是人们对于空间需要不再那么敏感的一种必然选择。除了新天地以外,我最喜欢的一个新发展的例子是在我的好友黄建华(George Wong)愿景下创建的北京芳草地。芳草地将艺术和零售混合在一个绿色空间内。黄建华花了一段时间观测其发展形式,确保附近的房子都能够被阳光照射到,使当地居民仍然可以有良好的生活质量,这是一个惊人的建筑,芳草地的怡亨酒店也是如此。”

“新建筑会使人感到城市之间互相趋同,但它也有区分城市的能力。伦敦的碎片大厦定义了城市,迪拜的哈利法塔也是难以置信的,如同东方明珠之于上海一样,上海天际线中最主要的是东方明珠电视塔,没有它的话,天际线将平平无奇。哈利法塔也使迪拜脱颖而出。然而,非得有好的建筑师,否则许多城市终将逐渐趋同,并在建设中不断毁坏过去的文化。”

关于城市与乡村、传统与现代。罗伯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我在伦敦艺术学会工作,但我的工作室却在乡村;我经常去大城市,但我更喜欢海滩,一边散步一边享受风景。像所有的东西一样每件事情都有平衡点。没有传统,我们不会立于当下;但一味坚守传统,则意味着我们不会进步。我曾经所在的学校是传统的,而我花了5年的时间待在一个超过1000年的建筑里。然而,现在我也正在将艺术学校重新发展为一个适合21世纪教育的新空间。作为一名艺术家,我使用最古老的方法,用钢笔和墨水来工作,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很愿意用电脑来帮助创作。无论是传统还是现代,我们都需要尊重它们。”

罗伯·佩珀创作的北京城市天际线作品

我们与创意艺术设计在何处交集?

某日路过地铁站时,新展出的创意装置可获得为数不少路人的匆匆一瞥。浮光掠影之后,创意艺术设计可以为普通人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罗伯认为,艺术可以分为两个必不可少的部分。“一方面,艺术是创作过程,我们可以以观众的身份欣赏它。我认为创作过程对于生活来说是十分必要的,没有创作,生活不会丰富。我知道这里指的是广义的艺术,同烹饪、舞蹈一样,绘画与雕塑也是生活中一种合理的展现方式。我继续担任伦敦艺术学会副会长的原因之一就在于鼓励那些想要在视觉艺术上有想法的人,为它们提供创作空间。孩子是天生的艺术家,但可惜的是在他们的教育过程中,他们丧失了很多东西。我们需要确保每个人都在尝试并继续追求创造,否则生活是平淡和不完满的。另一方面,艺术作为文化的一部分,会被不断地审视,这也是十分必要的。艺术将文化带入社会,是提出问题以及定义我们所处时代的平台。对艺术没有强烈信念的文化很少被记住,因为通过艺术的视觉性,文化的意义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被阐释。”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