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达加斯加,带着物种密码的古老方舟

2017-03-20 15:35
上海

Kurt

古大陆分崩离析,马达加斯加像一艘巨大的方舟,追随着非洲大陆,漂浮向西,也带着古老的大地密码从时光深处缓缓而来。

猴面包树是马达加斯加的象征

塔那那利佛机场到了。走出机场乘上一辆中巴,车窗外的风景正是令人震惊的日落:纯度极高的蓝色向地平线过度成紫红色,路面颠簸着让窗外的剪影跃动着。传闻里有怎样的传奇和悠秘丛林,有着怎样的人或者自然精灵,这一刻我都会照单全收。

大道之上星空之舞

次日天不亮,从马达加斯加首都塔那那利佛(Antananarivo)驱车前往西海岸的穆龙达瓦(Morondava),去寻那些曾有着荒诞的传说、也滋生出美好童话的神秘之树。车窗外是荒蛮的平原,公路没有一公里是直线,司机大幅度地转动着方向盘,车速并不快,却让人头晕目眩。这时候,一个呕吐袋才是旅行中的必备品,而不是手里的相机。我从天不亮就启程,一直到天空再度变成紫红色才抵达。几乎整整14个小时的车途,让人筋疲力竭。外面,那没有一棵高耸树木的荒原已经开始变得渐渐丰茂起来,但地势还是平坦几无起伏。在那些不辨彼此的树影轮廓之间,突然有笔直高大、巨塔般的剪影一闪而过。我知道,穆龙达瓦就要到了。

当地渔村的孩子

穆龙达瓦距离首都塔那那利佛大约700公里,是马达加斯加岛西海岸的港口,穆龙达瓦隔着莫桑比克海峡,眺望着那一端的非洲大陆,好像近在咫尺,却永无相会之日。古大陆分崩离析,马达加斯加像一块巨大的方舟,追随着非洲大陆,漂浮向西,也带着古老的大地密码从时光深处缓缓而来,载着那些独一无二的动物和植物。

从穆龙达瓦再往北大概20公里,巨塔般的树干开始密集起来——“猴面包树大道”说的便是这里。猴面包树,这地球上最古老而独特的树种,尽管并不是马达加斯加所独有,但是全世界只有马达加斯加岛还保存有成片的猴面包树林。而全世界范围内现存的8个猴面包树种,这里足足占据了其中7个。

车轮卷起尘土,但丝毫无损于通透的蓝天。进入这片区域一定是在干季。在雨季,泥泞的道路有时候让越野车也无能为力。而现在正值南半球的冬末,难得下一滴雨。猴面包树为了能够顺利度过旱季,在雨季时就不停地吸收水分,贮藏在高大的、如海绵一样的树干里,这些巨大无比的树干高达20米左右,而胸径却可达15米以上,只有在树顶部有细小的枝干,看起来像个巨大的菠萝。在贫瘠的荒原,猴面包树的果肉是营养丰富的饮料和调味品,树叶是当地人最喜爱的蔬菜之一;人们把种子榨成油、用树皮做成绳子、甚至把树干掏空当房子居住,简直是造物主赐予的万能灵药。有人拿给我硕大如橄榄球一般的果实,敲开坚硬的外皮,掏出一点果肉吃起来,一股清香带着酸酸的余味,仔细品味甚至还有一丝用火烤过的味道,果然似面包一般。

车子顺着猴面包树大道一直向灌木林深处去,那道路也越发颠簸,雨季留下的泥泞坑洼被现在的太阳炙烤得凝固了。拐个弯,两株环抱共生的猴面包树相互纠缠着,若即若离又难舍难分地矗立在矮灌木之中,不知相伴了多少时光蹉跎。猴面包树由于没有年轮,让人很难辨别具体的树龄,但无可置疑的是其生命之长可达千年,所以当地人对这些树的年龄也是莫衷一是。

在这棵所有旅行者都不会错过的共生树周围,一圈简陋的草棚中,当地人摆满了木质的手工艺品,而一大群孩子在尘土飞扬的红土地上正跟着车子里的音乐扭动身体,音乐不停他们的脚步也无休,黝黑的脸孔沾满汗珠,在夕阳下让皮肤越发地闪亮起来。

回到大道上,夕阳正快速地从高大的树顶上沉落,在红土大道上投射出猴面包树长长的影子,牛车从树下经过,尘土的颗粒让整条不长的大道上雾蒙蒙的,但我们宁可舍弃晚餐也不愿离去,因为最美的星夜即将揭幕。在这平坦的大地上,沉入地平线的晚霞之舞刚刚停下脚步隐没无踪,根本无需毫无意义的矜持,星夜便跃上舞台,谁说那些星星是一动不动的宝石镶嵌于黑色的天鹅绒上,那分明是光的群舞,用璀璨点亮了马达加斯加亘古如一的夜空。

昂达西贝 邂逅雨林精灵

穆龙达瓦炙热荒凉。但昂达西贝(Andasibe Reserve)却是个住满精灵的雨林山谷。昂达西贝国家公园位于塔马塔夫省内的图阿马西纳市,距离塔那那利佛约140公里。

在半路上,我造访了蝴蝶谷(PARC EXOTIQUE),这是一个由法国人经营的私人保护区,以生活其中的各种爬行动物而著称,于是有人称这里是 “变色龙农场”。要知道,目前全球约197种变色龙中的一半居住在马达加斯加,而由于人类的活动范围扩大,变色龙生活的雨林遭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建立保护区只是一个折中的办法,也并非是最终的解决方案,但让更多的人认识这些神奇美丽的精灵,也是启发保护雨林意识的一个很好的开始。

当我小心翼翼地钻进了一个大温室花园,便开始像一个突然从大太阳底下进入了黑暗中的人一样,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那些植物和花朵的颜色,然后又进一步从那些枝叶上发现了这些奇异的家伙。站在灰褐色的树干上的精灵便是一身灰色、趴在一大片叶子上的便也穿着一身绿衣服。保护区的向导甚至抓起一只变色龙,让它们爬行在我的臂膀上留影。而这些变色龙,只是不动声色地向着有树叶的方向慢慢爬去,俩趾分开的爪子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完全感受不到这些爬行动物的情绪,只是有些会突然改变了颜色。没有哪一种生灵会像变色龙这样,愉悦或焦虑都以改变身体颜色来表达。变换体色就像是它独有的用来传情达意的语言,比如,当变色龙的领地遭到同类侵袭的时候,雄性会使自己的身体呈现出鲜艳和明亮的色彩,来展现自己的实力用于威吓对方。当雌性变色龙想要拒绝不中意的异性时,它会让自己的体色变得暗淡,并呈现出闪动的红色斑点。

在离开蝴蝶谷的时候,一只全身雪白色、四肢带褐色的猴子直立着从一个旧车棚后面,如跳舞一般奔向不远处浓密的森林,那是难得一见的跳舞狐猴(dancing lemur),名字正源于它直立奔跑如舞蹈一样的夸张憨态,看来,这神奇的雨林还有更多我从未听过、见过的生灵。

狐猴是现今活着的最古老的灵长类动物

Hotel Vakona是雨林中的一家度假村,在一个临湖的小小的,如庇护所一样的盆地中,度假村的木屋仿佛被装进了一个大碗中。同样,这也是一个私人性质的保护区,其中包括狐猴岛和鳄鱼谷。

狐猴的故事要从6500万年前开始说起。一场浩劫降临了地球,恐龙因此灭亡了,狐猴却存活了下来。狐猴是今天还活着的最古老的灵长类动物,曾经,他们嘹亮的叫声响彻在大陆的许多座亚热带森林。斗转星移,这些“活化石”在一个又一个地方黯然退场,而马达加斯加成了它们生活在地球上唯一的家园。正因为马达加斯加岛与地球上其它地区隔绝开来,又有着适宜的环境,于是狐猴很快呈现出爆炸式的演化,家族兴旺发达。

要去狐猴岛必须乘坐独木舟摆渡过一条人工改造过的法库纳河,确切地说这只是仅仅几米宽的一条水道,以人工水道将一大片雨林隔绝起来,以便对特定几个种群的狐猴进行保护和饲养,这里属于一种半饲养半野生的保护区,饲养着野生状态下的几种狐猴,包括褐狐猴( Eulemur fulvus)、跳舞狐猴(Propithecus sifaka)和熊猫狐猴(variegata )等。

乘独木舟寻访狐猴

我们跳上一条独木舟,沿着水道进入一片与之相连的自然水域,去拜访电影《马达加斯加》中“朱利安国王”的原型——环尾狐猴(Lemur catta ou Maki),只要拿出几根香蕉,这些完全目中无人的家伙便如国王般大摇大摆地从岸上跳上我们的小船,爬上我的肩膀,站在我的头顶,仿佛我只是一节树桩,而它们的眼里只有香蕉,原来对“国王”的朝拜竟然是如此的不拘小节。不过,这是属于狐猴的雨林,属于国王们的雨林王国,人类,最好心甘情愿当一次陪衬。

塔那那利佛 混血之城

最后我又回到了首都。塔那那利佛(Antananarivo)坐落在马达加斯加中部高原一个马蹄形的山脊上,是一个接近赤道的高原城市。我的酒店HOTEL TAMBOHO是一家法国人经营的三星酒店。酒店紧邻池塘而建,水塘里生活着鹭鸶、水鸡、野鸭等十几种鸟类,水塘的另一边是稻田,每天清早都有下地干活的农民。早起看晨光初露,白雾升起弥漫着水塘,大群的禽鸟栖居于此,被我的脚步惊飞,在民居的炊烟袅袅中,飞上山城天空。

在晴朗的高原天空下,星期五集市“佐马”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各种蔬菜、水果、家禽、水产带着攒动的人群沿着一条爬上山的街道一直向山脊延伸,仿佛通向云霄。而在如此狭窄的街道路口,黄色的老甲壳虫出租车正等着客人的光顾,仿佛从汽车博物馆中拉回到街市,被修修补补,只是新漆的颜色依旧鲜亮,在山城起起伏伏的街道穿梭。

从女王宫俯瞰塔那那利佛

塔那那利佛是一座混血的城市,亚、非、欧三大洲人种混杂、建筑风格和文化并行不悖。高耸的教堂尖塔、法式殖民大宅、红瓦盖顶的小巧民居起落有致,挺拔成行的桉树,和鲜红的虎刺梅装点着年久失修的斑驳墙面。

马达加斯加语寓意为“千名勇士守卫之城”, 其建城时间上溯到1625年,城名即取自当年调配守卫该城的士兵人数。1793年该城成为马达加斯加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中央集权王朝伊美利那王国 (Imerina) 的首都,塔那那利佛随之正式成为全国的行政中心。

在这个起伏的城市,登上女王宫(LE PALAIS DE LA REINE)是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规定动作。女王宫是马达加斯加为数不多的世界历史文化遗产之一,拉达马一世(RADAMAⅠ)的老王宫代表了伊美利那王朝的统一文化、古老而庄重;而拉达马一世的遗孀娜拉瓦鲁那女王一世(RANAVALONAⅠ)的女王宫则代表了伊美利那王国女王统治后的强势和开放,包括大胆地引进西方文明的开放态度。

老国王去世后、女王大权在握而大兴土木,据说为了运输宫内大量的紫檀木数千名工人在路途劳累而死;整个建筑造型、庭院布局很精心,装饰设计很精巧,当年女王鞭打偷学西方圣经的学士的十字架已经饱经风霜;曾经御用的教堂也仅剩下框架。一个石刻纪念碑,上面刻有当时派往法国、英国、南非和毛里求斯的12名学士的名字;第一部用马文翻译的圣经的纪念碑则见证了西方文化体系正式进入马岛,让人依稀可分明地看出女王暴戾性格中的远见。

地处城市最高处的女王宫

女王宫地处塔那那利佛最高山岭阿杜拉鲁山,从这里俯瞰首都,是王才有的视角。底下商业城区人流如织、马来高脚草屋、非洲木板棚与欧式建筑教堂老街浑然一体,仿佛矛盾和冲突才是这个奇异海岛的最和谐的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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