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祁观︱标准3-IIA:为战略(不)平衡加把火

澎湃特约撰稿 祁昊天
2017-03-02 17:42
来源:澎湃新闻

2017年夏威夷当地时间2月3日上午10:30,标准3-IIA型导弹进行了首次拦截试验。预计2018年底开始列装的标准3-IIA,是美国宙斯盾反导系统的核心组成。根据公开资料,如果部署位置恰当,仅就防御范围来说,两艘装备标准3-IIA及最新指控系统的宙斯盾舰便可覆盖西欧和东欧,一艘可覆盖美国东海岸。

目前,美国海军共有22艘宙斯盾巡洋舰(提康德罗加级)和62艘宙斯盾驱逐舰(阿利•伯克级)。其中5艘提康德罗加级和28艘阿利•伯克Flight I、II具有弹道导弹防御能力,共33艘。34艘阿利•伯克Flight IIA及新建阿利•伯克将在2018年之后,陆续升级拥有反导能力。

乍一看,33是个不小的数字,但由于美军全球部署的需要,海军已开始面临兵力捉襟见肘的境况,联合战区的反导相关任务与海军常规任务(如航母编队护航、航线护航、支援前线用兵等)存在冲突。标准3-IIA和宙斯盾反导系统的升级以及数量的稳步上升,将缓解美军兵力分配的压力。

以标准3-IIA和宙斯盾反导系统为核心的海上反导体系(及其衍生的陆上宙斯盾系统),不仅能够加强美军在战术和战区层面上传感器网络和火力资源的使用效能,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美国本土陆基中段反导在数量和防御方向上的缺陷,进而也将影响美国与其他核大国、中等核国家(不仅是伊朗、朝鲜水平的对手)的战略(不)平衡。

接近部署的标准3-IIA

此次试验虽然是标准3-IIA首次拦截试验,但有可能会是该型号列装前的倒数第二次试验。这倒并非美军行事仓促,而是试验进度不断延误而列装时间却不大可能调整——前三次试验,即两次非拦截试验(CTV-1、2)和本次拦截试验(SFTM-1)都推迟了2到3个季度。按原计划,在2018年底前还有两次拦截试验(SFTM-2与FMT-29)与三次实战条件下的测试(FTO-3 E1、2、3),但考虑到历次延误,本次试验与列装之前很可能只会有一次试验。值得注意的是,原先的FTO-3 E1、2、3在最新财年军费预算的反导项目中已不再出现。

标准3导弹代号RIM-156A,不仅是美国及其盟国海上弹道导弹防御的拦截弹,也是欧洲区域反导的拦截弹。较早型号的标准3使用了2001年下马的标准2-IVA的弹体与推进系统设计,并在此基础上增加了第三级火箭发动机、全球卫星定位导航系统以及动能拦截弹头。用动能拦截弹头取代标准2的高爆战斗部也是标准3系列相比前代最大的差别。标准3系列共有一个测试型号、两个量产列装型号、一个在研型号及一个下马型号。标准3-I解决了宙斯盾系统反导能力的有无问题,只生产了11枚且4枚用于测试。标准3-IA是该系列的第一个批量生产列装型号,使美国海军可以拦截中短程弹道导弹。标准3-IB于2014年列装,在寻的和推进系统方面进行了改进,加上宙斯盾反导系统由3.6升级为4.0版本,使美海军具备了有限的远程导弹防御能力。

标准3家族。来源:美国雷声公司

这次试验的标准3-IIA由美国与日本共同研发,将搭配宙斯盾反导5.1版本。相比标准3-I导弹,标准3-II的燃尽速度与射程显著提高,增强了寻的和机动、姿态控制能力,这些都能够增强拦截远程导弹的能力以及有限的洲际导弹防御能力。由于标准3-IIB计划下马,标准3-IIA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宙斯盾反导系统的的“终极”杀招。

鉴于标准3导弹和宙斯盾反导系统的潜力,奥巴马政府在09年抛弃了原先在东欧部署地面中段反导系统的计划,转而启动欧洲分阶段适应性导弹防御方案(EPAA)。EPAA以陆基和舰上宙斯盾系统与标准导弹为核心,目前已完成第一和第二阶段部署,使用宙斯盾3.6.1、4.0.1、5.0反导系统,配备标准3-IA与IB拦截弹。标准3-IIA在2018年底列装的同时,宙斯盾反导系统也将升级为5.1版本。下马的标准3-IIB原为第四阶段EPAA准备,初衷是进一步提高速度并对弹头继续减重,使其能够更有效地应对洲际导弹。不过因为预算、技术和外交等因素,该型号于2013年下马,同时EPAA第四阶段计划也被取消。

海上反导指挥控制系统的一体化

除了标准3导弹本身性能的提升,宙斯盾反导系统指挥控制能力的作用同样不忽略。此次的标准3-IIA拦截弹由约翰•保罗•琼斯号驱逐舰发射。琼斯号配备了最新的宙斯盾基线9系统,即“先进能力构建”版本12(ACB12),而ACB计划的目标就在于提升宙斯盾系统的一体化防空反导能力。

宙斯盾基线0-7的数十年发展中,雷达、计算、指控、发射、导弹等子系统稳步升级,基线8系统使用商用计算机和开放式体系结构取代了原有的军事标准计算环境。而基线9的改进重点是整合防空与反导能力,包括海军防空反导一体化(NIFC-CA)、一体化防空反导(IAMD)、弹道导弹防御。将要陆续升级为基线9的舰只包括6艘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CG59-CG64,基线9A)、全部62艘阿利•伯克级(Flight I、II、IIA)驱逐舰(DDG51-112,基线9C)、新建的阿利•伯克IIA(约翰•芬恩号,DDG113,基线9D)及其后若干艘以及陆基宙斯盾系统(基线9E)。

除了ACB的定期升级之外,自2002年美国导弹防御局开发海上反导能力起,宙斯盾反导系统已发展了三个版本。目前主要配备的3.6.1与4.0.1版本使美国海军拥有了近、中程及有限的远程弹道导弹防御能力。而与标准3-IIA搭配列装的反导5.0/5.1/5.2版本,能够增强美国海上远程导弹防御能力,并使其具备有限的洲际弹道导弹防御能力

宙斯盾系统并不是单一的海上反导平台,而是美国全球反导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2002年底,美国取消了国家与战区导弹防御系统的区分(即NMD与TMD),转而建立多层次(来袭导弹的不同飞行阶段)、涵盖海外战区与本土的一体化弹道导弹防御系统(BMDS)。与此同时,原本点对点、相互分隔独立的全球指挥控制、作战管理和通信节点被整合为一体化反导指挥控制体系(C2BMC)。一体化程度的提升,理论上能够大大增强美国全球反导传感器网和火力资源对不同区域和飞行阶段目标的拦截能力。

美国全球反导体系不同部分的分工。 来源:美国政府问责署GAO

联系到宙斯盾反导系统,全球传感器网和拦截火力资源整合使用体现在两项重要能力上:基于外部远端传感器的发射能力(LOR)和拦截能力(EOR)。前者在宙斯盾反导5.0之前的版本便已具备,扩展了标准3的防御范围;后者则将体现在新的宙斯盾反导版本和标准3-IIA上。EOR意味着发射平台可以不使用自身火力通道对拦截目标进行照射,拦截弹发射后可交由全球反导传感器网络的其他节点对目标进行拦截,如陆上部署的TPY-2雷达。

过去多次测试中,美国一直试图提高这种一体化的实操性。如2012年的FTI-01导弹防御演习中,宙斯盾系统与爱国者、萨德系统通过C2BMC的整合和连接对5个同时出现的目标进行了拦截。2013年2月,伊利湖号巡洋舰在自身SPY-1雷达发现目标之前便通过C2BMC系统远程传感器节点获得了目标信息,“提前”发射了标准3-IA拦截弹并命中目标。不过目前美国离高可靠性的LOR和EOR能力还有距离。而此次标准3-IIA试验并未测试LOR与EOR能力。

宙斯盾系统的SPY雷达工作波段(S)并不是弹道导弹防御的最理想选择。虽然未来的阿利•伯克III将使用双波段(X与S)体制防空反导雷达(AMDR)替换目前宙斯盾舰使用的SPY雷达,但是庞大的阿利•伯克驱逐舰群仍将主要依靠传统的SPY雷达。因此有机整合防空反导能力、传感器网和火力资源,在理论上能够大大提高海上反导的作战效能。

在东北亚背景中,便要联系到萨德系统计划在韩国的部署和已经部署在日本的AN/TPY-2雷达。在日本以前沿工作模式部署的TPY-2雷达(并非作为萨德系统的一部分),本身就要为全球中段反导系统提供传感器节点方面的支持。在韩国的TPY-2雷达虽然是作为萨德的制导雷达以末端工作模式部署,且在星州-大邱一线的部署在针对朝鲜短程导弹方面是讲得通的,但是该系统在前沿与末端模式之间可以快速切换。总之,美国在东北亚的不同反导资源部署要以一体化的角度来看待

战略影响与反导政治

拦截弹和指控系统的升级,将提高宙斯盾系统在美国全球的分层一体化反导体系中的战略作用。一方面,有助于将其盟国更牢固地捆绑在全球反导布局之中,包括日本、韩国、传统北约盟国如西欧诸国与土耳其、东欧新伙伴如罗马尼亚与波兰,战区防御体系与全球战略防御体系的分层一体化将更加有效。

另一方面,标准3-IIA也有可能成为美国本土陆基中段反导能力的补充。在必要时,美国可将具有反导能力的宙斯盾舰部署在本土附近海域,弥补陆基拦截弹的数量和覆盖范围缺失。这将影响俄罗斯和中国对美国的战略威慑能力。宙斯盾系统的这种潜在战略价值也是美军对本土第三个陆基反导部署点热情不高的原因之一。而由于立场不同,美国国会则对在东海岸建设第三个本土防御点十分积极。

根据诸次反导试验的公开信息,美国反导体系的可靠性和拦截效能都还不够高,也许足以应对小国,但是在核大国和中等核国家面前,基于动能拦截(如陆基中段反导与标准3系统)的反导体系终究是不可持续战略。由于成本、可靠性、应对反制措施等方面因素,盾在与矛的对抗上终究是吃一些亏。

接近美国本土部署宙斯盾反导系统防御东半球不同方向的洲际导弹,标准3-II燃尽速度假设为4公里/秒和4.5公里/秒。来源:美国科学家联盟2011年特别报道#1

而在这方面,标准3和宙斯盾系统的升级便可能带来三个战略性影响:首先,这些系统的发展将使美国在动能拦截反导体系建设上嵌得更深;其次,相对低廉的价格和更高的部署灵活性,使美军乐见以宙斯盾反导系统弥补本土陆基战略防御能力的不足,在越嵌越深的前提下尽可能提高盾对矛的交换比、降低矛对盾的生存率;继而,如果俄罗斯与中国判断这一交换比出现向美国的持续倾斜,俄罗斯履行或续约《新战略武器裁减条约》的意愿便会下降,特别是当矛对盾的生存率降到1:1甚至更低时。而对中国来说,如果按某些计算目前两国的矛与盾大致达到了平衡,那么宙斯盾反导系统的持续升级和更广泛部署便很有可能促使中国进一步对其战略导弹力量进行质和量的升级

    校对:张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