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物浦,披头士的利物浦

2017-01-18 17:50
上海

Jing

Lennon写下She Loves You的那个小房间、Pennylane路口的理发店和银行、永远的草莓田鲜红色铁门紧闭,在那些缀满绣球和蓝铃花的街道上。

带着便当盒旅行的老人在火车上一边看《独立新闻》一边吃午餐,腰板挺直地咀嚼着切成小方块的蔬菜三明治、香蕉和梨子,偶尔瞪一眼邻座那两个大声谈笑的伯明翰人。他的包上缀着枚小小的徽章,“佩铂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Beatles在1967年出版的专辑名)。

佩铂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海报

“也许他曾经是个嬉皮士”,我在心里说。窗外铅色的云朵下,冬季的原野显得有些黯淡,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利物浦快到了,那四个留着拖把头的小伙子已经开始包围我。

不管你是不是披头士的歌迷,利物浦都是他们的利物浦。我加入了一个名为“Magical Mystery Tour”的2小时旅行团,导游许诺将带我扫荡城中那些和披头士有关的景点。这个团每天两班、年中无休地在当地运营了十四年,据说颇受好评。

“披头士文化地图,非常详尽的图文,只要3镑。”出发前,一头金发的年轻导游用了五分钟时间兜售这本薄薄的小册子,然而并没有人赏光。之后,在轰隆轰隆的1960年代流行曲的伴奏中,这辆载着8名游客的明黄色大巴呼啸着招摇过市。

John Lennon写下“She Loves You”的那个小房间、Pennylane路口的理发店和银行、Paul Mccartney在弗茨林路20号的故居被重新漆上了粉绿色,永远的草莓田鲜红色铁门紧闭,还有四个年轻人数不清的生活踪迹,在那些缀满绣球和蓝铃花的街道上,它们每天都等待着到此一游的游客到来,然后轮番地——1、发出感叹,2、拍下照片,3、又呼啦啦地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永远的草莓田铁门紧闭

Pennylane18号小巷是年轻的披头士每天必经之地

“这与寻找复活节彩蛋也没有两样嘛。”不知道是不是乐迷感情不够深,即便金发导游再如何声情并茂地追忆历史,我很难对一块写有Pennylane字样的路牌或是“环行路中央的避难所”发出像样的感慨,倒是Cavern俱乐部里那把唱着“She's got a ticket to ride”的粗糙嗓音还更有吸引力一些。

Cavern俱乐部很像爱丽丝里的兔子洞,深深埋于Matthew Street的地下,一直要等走楼梯走到信心全无时才露出那黑黢黢的洞口。也难怪,这里最早是战时的防空洞,后来又是储存鸡蛋和蔬菜的仓库,最后才成为酒吧。披头士曾在这里举办过273场演出,即便在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也能想象当时这个狭小低矮的空间里,曾是多么热力四射。如今的Cavern俱乐部也常常有大牌来演出(墙上还保留着Elton John的海报),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些披头士的模仿者在努力做着些扭转时光的事情,企图在Imagine或Let it Be的歌声里,将往日唤醒。点一杯2.95英镑的Cidar酒,就可以听整晚的歌。这些舞台上摇头晃脑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也许就要在这里扮一辈子John Lennon吧。

Cavern俱乐部的舞台,披头士曾在这里举办过273场演出

从俱乐部出来下起了小雨,我塞上了耳机,往城市西边的海港走去。有人说,一个很英国的场景是朋友们围坐在冬天的玻璃房里一起吼披头士的“All You Need is Love”,我也曾被Youtube上那个伦敦街头万人合唱“Hey Jude”的场面打动。音乐的魔力最终只能通过音乐体现吧。只属于眼睛的利物浦是平淡无奇的,那些残破的维多利亚建筑和从巷子里灌进来的海风只会不断地提醒你,这是一个水手的城市,然后运棉花和衣料的水手都不来了,于是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全城失业的人大约都躲在小酒馆里喝着Ale啤酒,谈论着切尔西对利物浦的比分,和日渐萧条的港口里,哪一艘老船又要被报废了……可是,美好得如同天使一般的“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或是“Love Me Do”响起的时候,那座看不见的城市就偷偷浮现了,她身躯庞大,衣饰不甚入时,但跟着音乐,她能给你跳一支最好看的舞。那个藏着一具水晶棺材的大都会教堂看起来难道不像MV里才有的巨大皇冠吗?Bond街的橱窗又是为什么带着六十年代才有的浮夸华丽?下雨了,雨滴回旋在黑色出租车的窗户上,蜿蜒着写下它的最后遗言……喂!Bold大街难道没有跟着水波在快乐地摇晃么?就连Hope大街上那件看起来莫名奇妙的艺术作品“名人旅行箱”也忽然不再那么令人讨厌了——就莫名其妙好了,又有什么关系!一刹那我突然觉得,披头士的意义,并不在于他们留下的那些足迹,而是他们为这所城市写下的歌所赋予后者的诗意。

利物浦大都会教堂看上去就像MV里的一顶巨大皇冠

然而即使没有背景音乐,Albert Dock仍然相当漂亮。英国许多城市的公共建筑都以维多利亚女王丈夫的名字命名,比起邻居曼彻斯特的Albert Square,利物浦的这座同名码头算是完胜了。

这群漂亮的红砖房子1846年启用后曾是这个繁忙港口的物流中心,如今尽管港口不再繁荣,码头却经过重新翻新,变为城市文化娱乐的聚焦点,TATE美术馆、利物浦博物馆、海事博物馆等统统落户于此。当初的水手即便喝醉了酒,也绝猜不到码头会变作今天的时髦模样。

黄昏时分的码头

一群带着贝雷帽的漂亮中学生、三个貌似日本宅男的怪怪旅行组合、一对有些年纪的法国夫妇……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躲在码头商店街背后的The Beatles Story。

想在博物馆看到那些幕后新闻的人恐怕要失望了,这里没有那些龌龊的不和、诡异的迷幻药和血腥的谋杀,唯一一遍遍播放的黑白影像,是少女粉丝们为四个小伙子的到来而尖叫、痛哭、昏倒的记录。

一个房间是属于灯光昏暗的Cavern Club的,他们用过的乐器随便地放在舞台上,仿佛娃娃脸的Paul会随时跳上来拿起吉他,另一个房间则是草莓地的忧伤世界,躺在坟墓里的经纪人,他的突然离世对乐队是个不小打击,再然后是黄色潜水艇、印度电影和军曹俱乐部的迷幻世界,最后在约翰蓝侬的白色钢琴前,世界归于宁静。我跟着声光电走到传奇的尽头,看见约翰的橘色圆形眼镜默默躺在一旁的玻璃柜子里,“橘色催生灵感”,他说。

夜了,那些有点好笑的黄色水陆两用船全都上岸了,霓虹闪过地面水塘。这城市像巨大的船只微微摇晃,“艰难时光”酒店里,播着一首温柔的歌,歌里唱:“You can say I'm a dreamer,but I'm not the only one。”晚安,利物浦,晚安,老水手。

艰难时光酒店。这是一座以披头士为主题的精品酒店,约翰蓝侬套房非常紧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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