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读者的奥巴马

特维·特洛伊
2017-01-17 15:17
来源:澎湃新闻

【编者按】

1月11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发表了告别演说,宣告将告别八年的总统生涯。在任期间,奥巴马有着热爱读书的公众形象,而总统的阅读书目又总是会广受大众关注。在他即将卸任之际,来看看前白宫助理特维·特洛伊(Tevi Troy)是如何讲述“作为读者的奥巴马”的。

本文摘编自《白宫流行文化200年》,由澎湃新闻经黑龙江教育出版社授权发布。

奥巴马

奥巴马高中时期已经开始了阅读书籍,这些书的作者包括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拉尔夫·埃利森(Ralph Ellison)、兰斯顿·休斯(Langston Hughes)、威廉·爱德华·布格哈特·杜博伊斯(W. E. B. Du Bois)、理查德·赖特(Richard Wright)以及其他一些黑人作者。他尤其喜欢读马尔克姆(Malcolm X)的自传,欣赏主角的“反复的自我创造”。尽管奥巴马不接受马尔克姆的反白人言论,这本书讲述了一个无名青年通过自我奋斗的历程,成为一个励志榜样。青年奥巴马会关起门来阅读文学作品,告诉外祖父他正在做家庭作业。

大学时期的奥巴马成为了一位真正的阅读者,对政治也十分感兴趣。在他的回忆录中,奥巴马写道,一个激进的朋友马库斯(Marcus)批评他阅读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的《黑暗的心》(Heart of Darkness):“不要到处挥舞那个东西……我告诉你,那只会毒害你的大脑。”奥巴马同意他的说法:“实际上,他是对的。在康拉德的视角里,非洲是世界的污水池,黑人是野蛮人,和黑人接触就会被感染。”奥巴马后来形成了一种被称为“政治上正确”的世界观。

转入哥伦比亚大学之后,奥巴马开始读更多的书。“我有成堆的书籍,什么书都读。我想那个时期我的思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养。”他的妹妹和母亲“开玩笑说他真像个和尚”,他的室友索贺莱·希迪奇(Sohale Siddiqi)也持相同观点,他抱怨奥巴马变得越来越“无聊”。

奥巴马对非裔美国文学的兴趣持续到大学。米尔·马波·马穆德(Mir Mahboob Mahmood)是奥巴马纽约的一个朋友,他说奥巴马“走到哪里都带着拉尔夫·埃利森(Ralph Ellison)的《隐形人》(Invisible Man),一有机会就拿出来看,书皮都磨破了”。奥巴马和他的前女友吉妮薇芙·库克(Genevieve Cook)一起读过黑人女性作家的书籍,这些作家包括玛雅·安吉勒(Maya Angelou)、托尼·克得·班巴拉(Toni Cade Bambara)、托尼·莫里森(Toni Morrison)、托扎克·商格(Ntozake Shange)。

拉尔夫·埃利森(Ralph Ellison)的《隐形人》(Invisible Man

奥巴马在芝加哥从事社区组织者工作也保持着阅读的习惯。现在他的阅读变得更加的政治化,他最喜爱读的是非裔美国文学、历史、哲学以及激进主义。奥巴马芝加哥的助手约翰尼·欧文斯被奥巴马的书籍震撼到:“你应该去他房间转一转,看看他的书架……很明显,他的那些书并不是摆设而已。”奥巴马阅读罗伯特·卡罗的《成为官僚》(The Power Broker),这本书是关于城市政治的最佳书籍之一,还有一本是激进活动家索尔·阿林斯基(Saul Alinsky)的《激进主义者的起床号》(Reveille for Radicals)。

大量的阅读为奥巴马进入哈佛法学院做足了准备,奥巴马还成为院刊《哈佛法律评论》首位非洲裔负责人,正是这个职位使奥巴马的《我父亲留下的梦想》得以顺利出版。当上总统后,奥巴马出版了《我父亲留下的梦想》,这本回忆录塑造了奥巴马知识分子的形象并推动了他的职业发展。

奥巴马对书籍的选择表明他知道阅读对于塑造形象的意义。比方说,他知道他在普纳荷学校大量地阅读非裔美国文学让他的外祖父母有点不高兴,而他的女朋友吉妮薇芙不但觉得这挺好而且觉得这类文学很有吸引力。

当奥巴马竞选参议员的时候,他阅读卡罗的《议院大师》(Master of the Senate),书中关于林登·约翰逊(Lyndon Johnson)职业发展的描述很著名。虽然一向顾忌自己的形象,奥巴马在竞选期间没有向外界透露他阅读的书籍,免得让外界看起来显得自以为是。获选之后,奥巴马倒是豁出去了,跟外界说自己在阅读卡罗(Caro)的书籍。

因为身上的政治光芒越来越耀眼,奥巴马在选择书籍方面也趋于内敛。民众十分关注奥巴马作为总统候选人以及作为总统时看什么样的书。奥巴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关注,所以针对当下的政治情形有针对性地选择书籍。

理查德·尼克松也有可能存在同样的作风,与苏联人开完峰会之后,尼克松重新拿起丘吉尔(Churchill)的《胜利与悲剧》(Triumph and Tragedy)来读。然而,相比较而言,奥巴马更愿意公开他阅读的时事书籍。2008年,奥巴马读过多丽丝·卡恩斯·古德温(Doris Kearns Goodwin)的《林肯与劲敌幕僚》(Team of Rivals)——乔治·W.布什几年前也曾读过这本书。奥巴马透露说这本书对他的思考方式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奥巴马对乔·克莱恩(Joe Klein)说:“我不想我身边都是那些觉得我说什么都对的人,我希望我身边的人不断地鞭策我,把我拉出舒适区。”

多丽丝·卡恩斯·古德温(Doris Kearns Goodwin)的《林肯与劲敌幕僚》(Team of Rivals

为了打造良好的社会形象,奥巴马整整第一个任期都在一直保持阅读。就职典礼之后,有消息透露奥巴马在读富兰克林·罗斯福的著名著作《百日新政》(Hundred Days)。这使得人们产生了一种对于激烈措施的期望,公众会带着这种期望评价新一届政府。当奥巴马在为医疗法案施压的时候,他宣告“我们为了医疗法案讨论了将近一个世纪,我现在在阅读泰迪·罗斯福的自传。罗斯福那个时候就在讲医疗改革”。乔治·W.布什以及罗纳德·里根都读过埃德蒙·莫里斯所著的《西奥多·罗斯福的崛起》(The Rise of Theodore Roosevelt)这本自传。奥巴马对《华盛顿的政治与散文》(Washington’s Politics and Prose)的出版人芭芭拉·米德(Barbara Meade)说他喜欢这本书以及这本书的续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么喜欢”。就从这么一句话,芭芭拉得出结论,认为奥巴马“一定读了很多的书”。

为总统选择度假读物俨然成为奥巴马白宫的年度仪式,也是在喜爱他们的媒体面前展示的一种仪式。2012年8月份,奥巴马带着家人(以及东海岸部分精英)去了马萨葡萄园岛。在那里,仿佛如朝圣,奥巴马去了葡萄串书店(Bunch of Grapes)。他所选择的书目全部都被报道出来,这些书被奥巴马的拥护者和反对者进行细致分析,拥护者努力证明这些书的价值而反对者指责这些书的种种不是。那些获得陪伴奥巴马夏季度假的书籍包括丹尼尔·伍德洛(Daniel Woodrell)的《海湾三部曲》(The Bayou Trilogy)、2011年出版的瓦德·贾斯特(Ward Just)的《罗丹的初次亮相》(Rodin’s Debutante)以及2010年出版的乔纳森·弗兰岑(Jonathan Franzen)的《自由》(Freedom)。

乔纳森·弗兰岑(Jonathan Franzen)《自由》(Freedom)的中译本

尤其是《自由》,引起了一阵风潮。奥巴马去书店的那段时间,这本书的书名还未解禁,奥巴马有能力从书店拿到这本书引发关注,对解禁这本书来说是大有裨益的。2010年9月5日,《星期日纽约时报》在三个不同的栏目——《风格》(style)、后来的《一周回顾》(Week in Review )以及《书评》(Book Review)里提到奥巴马购买了弗兰岑的这本书。这本书很快爬上了畅销榜。这么高的人气让弗兰岑十分欣喜,但是他有个问题:“当我听到他在读《自由》这本书时,我就在想,‘为什么你在读小说?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虽然弗兰岑为奥巴马的时间管理感到诧异,他也附和大众对奥巴马热爱读书的高度赞扬,他说道:“我喜欢奥巴马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们终于在白宫里发现一位真正爱看书的人。”

弗兰岑不是唯一一个有理由喜欢奥巴马的作者。奥巴马对书籍的钟情与图书销量之间的对应关系帮助了许多书籍,这其中包括莫里斯(Morris)的《罗斯福自传》、肯特·哈鲁夫(Kent Haruf)的《素歌》(Plainsong)、理查德·普莱斯(Richard Price)的《华丽人生》(Lush Life)。约瑟夫·奥尼尔(Joseph O’Neill)的《荷兰》(Netherland)的销量上升了40%。总统钦点的图书销量大幅上升并不是一件新鲜事,但是这种现象在民主党总统主政时期更为明显,部分原因可能是肯尼迪总统树立的民主党书虫总统形象。

理查德·普莱斯(Richard Price)的《华丽人生》(Lush Life

奥巴马将图书销量拉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奥巴马推送图书的能力接近奥普拉·温弗瑞(Oprah Winfrey)。奥普拉的月度阅读俱乐部节目创造了许多畅销书,包括2001年弗兰岑出版的《纠正》(The Corrections)。弗兰岑的书虽然因此大热,却也批评奥普拉“推荐了一些好书,但是她也推荐了很多无病呻吟的伤感题材书籍,这类书籍我最不能接受”。

总统推送图书表明总统自身已经成为文化舞台上的演员。总统有意无意地表示欣赏某本书实际上就代替作者成了流行文化的验证符。作为回报,总统也收获评论家们的积极评价,大部分评论家都希望有一天总统能够读到他们自己的书籍并带动销量。

奥巴马对书籍销量的影响力有时候也被夸大其词。2011年,奥巴马挑选了一些更为难懂的,说得直白点是更为晦涩的书籍,但是《华盛顿邮报》的梅丽莎·贝尔(Melissa Bell)却纳闷是不是奥巴马已经进入了“总统顶书低潮期”。贝尔甚至做了一个奥巴马在任期内不同时期读过的书在销量方面的曲线对比图,提出的一个论点是:这种低潮是奥巴马支持率较低或者经济比较困难的结果。一个更为合理的理由,也是总统们和出版商需要汲取的经验,就是如果总统读的书大众觉得易懂,那么总统就能捧红这本书。比起晦涩难懂或无名小说而言,像《林肯与劲敌幕僚》这样的林肯传记很容易在总统认可后就销量猛增。这并不意味着即使总统对某些难读的书本感兴趣也最好不要去读。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如果总统挑选这类晦涩难懂的书籍来读,这对他们的总统支持率起不到作用。

《白宫流行文化200年》,[美]特维·特洛伊(Tevi Troy)著,王光林等译,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7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