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来的那一夜》:又话痨又烧脑又省钱的科幻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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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19 14:41
来源:澎湃新闻

《彗星来的那一夜》海报。


        话唠片和烧脑片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很容易让人犯困。但凡那些话唠得不够精彩的、脑烧得不够痛快的,总会让人有白白浪费几个钟头的感觉。而当话唠和烧脑这两种特质出现在同一部电影中时,基本可以肯定的是,对于它的评价一定会呈两极化分布。

        当年,《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用一万多美元的制作成本和从头至尾在一间小屋子里的围炉夜话让不少人大跌眼镜。尽管有人将其奉为神作,有人却觉得是部大闷片,但至少它让我们看到了低成本科幻片的可能性。

        不过,这样的神来之笔总是难成主流,近年来大多数科幻片都在走“视觉科幻”的路线,场面一部比一部浩大,特效一部比一部炫酷,简直让人有“片方终于找到适合烧钱的载体了”之感。在一众用特效晃瞎人眼的大片中,话唠又烧脑的小制作美国科幻电影《彗星来的那一夜》就显得有些突兀和另类。

        并不是说特效大片讲不好科幻,远有《黑客帝国》,近有《盗梦空间》,不都是优秀烧脑科幻片的典范么?噢对了,不好意思,《盗梦空间》都是4年前的事了。可以说,这一类型的片子鲜有能在故事、概念、结构三点上都让人大呼过瘾的,一旦出现必是神作。

        那么,让我们先来看看这部没有固定剧本,导演在自己家中花了五个晚上拍出来的《彗星来的那一夜》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概念吧。

思想实验的原理是什么?        

        量子力学中有一个著名的思想实验(使用想像力去进行,在现实中无法做到或未做到的实验),叫作薛定谔的猫。把一只猫、一个装有氰化氢的烧瓶和一些放射性物质放进一个封闭的铁容器中,假定在一个小时内,放射性物质有50%几率发生原子衰变并触发装置打破烧瓶使毒药扩散,有50%几率不发生原子衰变。因此,在这一个小时内,这只可怜的猫存活或死亡的概率各为50%,但在打开容器前,我们这些外部观测者无法判断容器内的猫是生还是死。因此这段时间里,猫处于生与死两种量子态的叠加态,也可以说猫既生又死。

        对于这一吊诡的思想实验,物理学家提出过很多种诠释,其中最“正统”的一种被称为哥本哈根诠释:当我们打开容器,即观测发生的那一刻,猫从生与死的叠加态瞬间坍缩为其中任意一种状态,要么生,要么死。换句话说,我们的观测决定(请注意!不是发现而是决定)了猫的生死。

        而除此之外另一种也较为主流的诠释则被称为多世界诠释(Many-Worlds Interpretation),按照多世界诠释,当容器被打开时,猫的活状态和死状态都仍旧延续不断,但被分离为两个分支,或者说整个世界分裂为两个版本。在其中一个世界里,原子衰变了,猫死了;在另一个世界里,原子衰变未发生,猫活着。同时,一个被称为量子退相干(quantum decoherence)的机制发生,保证了这两个世界互相之间不会出现有效的信息交流或相互作用。因此,这两个世界不会重叠,或者说它们退相干的速度非常之快,以至于一个世界中的人不可能觉察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如果按照这一诠释,只要做出选择,就会有无数个平行世界产生。显然,这一涉及平行宇宙概念的诠释比哥本哈根诠释更大胆、离奇和迷人。

把故事讲好讲清楚很关键        

        看到这里,想必大多数人都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可想而知,要是一部科幻片想把这些量子力学上的概念讲清楚,观众肯定会提前离场。所以,《彗星来的那一天》的导演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将晦涩枯燥的思想实验中最浪漫的平行宇宙概念简化之后拿来用作故事的核心。

        影片的英文原名逼格很高,叫《Coherence》,意为“相干”,即“退相干”的反义词。如果与中文译名放在一起,正好能够简单描述影片内容:在一颗彗星来的那个晚上,避免多元宇宙中不同世界产生相互作用的退相干机制失效了,不同世界中的人可以看到、进入并且最终互相影响彼此的历史进程。

        你看,这不是比什么叠加态、退相干有意思得多了么?

        让故事有意思只是第一步,把故事讲好讲清楚才是更为关键的。故事的开头一群人在观众连脸都没记熟的情况下就开始一阵家长里短海吹胡侃,其间不仅为后面的故事埋下伏笔,更给人一种“这真的是科幻片么”的印象。等到人物关系基本梳理清楚,停电发生,之后的情节展开几乎就是在一步步引出最后的真相。从最初拿到装有乒乓拍和照片的盒子、见到拿着红色荧光棒的自己,直到最后找到写有薛定谔的猫和多世界诠释的书,第一层的概念和结构已经铺好。面对平行世界中的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这一充满可能性的话题足以让大脑从话唠的困顿中解放出来。也正是因为故事的主人公们在这之前并不熟悉多世界诠释(想必没有多少人会对如此理论化的概念熟悉吧),所以在他们离开屋子的那一刻,几乎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开始延展了。

        灾难往往能够还原和放大最真实的人性,而面对这种比灾难更令人感到迷茫和不安的事情,几乎只有女主角能够保持冷静和理智,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也在剧情一步步的推进中趋于完善。不得不说,虽然本片中对人物的塑造远未达到一流,矛盾冲突也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陈年旧账,但对于故事本身来说,至少已经起到了基本作用。真正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每个人面对同样现状所做出的不同抉择。

        而慢慢地,随着我们跟随着女主角一步步揭开真相,其他人物也逐渐淡化,直到她最后离开屋子,进入另一个看似很完美的平行世界,并不得不杀死另一个自己时,留给观众的遐想空间其实已经无限扩张了。在其他的平行世界里,女主角究竟做了些什么,不得而知。这样的收尾,或许正是最好的。

        总的来看,《彗星来的那一夜》的故事很简单、结构不复杂、概念也比较淡化,并不能算是一部科幻元素占大头的科幻片,并且在叙事和人物刻画上都较为随意,但相对那些一本正经用力过猛的硬科幻作品,这样的随意反而不会过度束缚观众的想象力,特别是平行宇宙这种已经快脱离纯科学范畴的概念,更是需要让观众有极大的遐想空间和代入感。这一点上,拍得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彗星来的那一夜》有着它的独到之处。

拍摄过程有些实验性质        

        随意也不仅仅表现在影片本身,其实《彗星来的那一夜》的拍摄过程也很令人眼前一亮:导演和编剧一起写了一个大纲,然后花上几周时间拿着一些他们能够叫得动的演员朋友的照片,讨论“谁看起来像一对夫妇?谁看起来像是一对朋友?”,以此为标准来选角;演员们互相之间都不认识,在抵达拍摄地点——导演自己家里¬——的五分钟后就开始融入角色,变身成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老情人或夫妇;影片一共拍了五个晚上,演员不会拿到完整的剧本,而是每晚都会拿到一张便笺纸,上面列了他们当晚要做的事,和一些情景条件和行动目标,比如“如果发生了某某情况,你就要做某某事”或者“今晚设法离开这间房子”等,具体的台词和行动都靠演员即兴发挥;演员们不知道其他人要做什么,不知道接下去的剧情走向,对即将发生的碰撞、断电和意外状况都毫不知情;他们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荧光棒代表的意义,更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的性格特征——因为那完全靠他们自己来塑造。

        可以想见,如此漫不经心,甚至可以说有些实验性质的拍摄过程,会制造出一部怎样的作品。无论是对于演员本人还是观众,在导演的家中、在镜头前、在银幕前,用这样的方式感受量子力学和平行宇宙,都是一件充满期待的事情。或许这样低成本小制作的实验性电影在很多方面无法做到很多科幻大片做到的事情,但至少它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令人兴奋的全新思路,一种感受科幻最本真魅力的可能,一种神游八荒的绝佳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