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研究 | 韩晗、高洋:文化产业何以助力乡村精准扶贫?

2021-01-25 19:15
湖北

  2020年1月14日,习近平总书记同党外人士共迎新春时指出:“2020年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战脱贫攻坚之年,也是‘十三五’规划收官之年。”在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的考验与复杂严峻的外部形势下,全国上下紧密团结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以“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精神,克服万难,取得了脱贫攻坚工作的巨大胜利,为未来“十四五”时期打下了重要的发展基础。11月23日,贵州宣布最后9个深度贫困县退出贫困县序列,这不仅标志着贵州省66个贫困县实现整体脱贫,也标志着国务院扶贫办确定的全国832个贫困县全部脱贫摘帽,全国脱贫攻坚目标任务已经完成。

  尽管全国脱贫攻坚目标任务已经完成,但并不意味着我国完全、彻底地消除了所有的贫困人口,尤其老、少、边等乡村地区内的少数贫困人口仍然存在。因此,乡村扶贫工作仍在路上,落实到人的乡村精准扶贫尤为重要。针对不同贫困区域环境、不同贫困户状况,运用科学有效程序对扶贫对象实施精确识别、精确帮扶、精确管理的治贫,是乡村精准扶贫的具体策略。而文化产业的介入,日益被看作是乡村精准扶贫的重要举措,而且就目前的实践而言,已经取得了可观的收效。

  经济学认为,贫困是一种多因驱动的综合现象,因在观念上形成贫困文化,才会在现实中造成贫困生活。而文化产业兼具文化与经济双重属性,向外形成文化与经济双重效益,天然成为精准扶贫的重要抓手。简而言之,文化产业助力乡村精准扶贫具体包括文化“扶人”与文化“扶业”两个维度,这是文化产业的文化和经济双重属性所决定的。宏观来说,文化“扶人”可分为改善精神观念的文化“扶志”和提升劳动素质的文化“扶智”;而文化“扶业”则意指借助当地文化资源实现生产脱贫与乡村振兴。它们共同构成了文化产业助力精准扶贫的意义。

  文化“扶人”:文化产业与扶志扶智

  精准扶贫的本质在于“扶人”,形成以人兴业的效应。传统扶贫以物质“输血”为主,通过政策和资源形成外源发展动力,见效虽快却难以持久,且易形成依赖,并未精准识别到作为“贫根子”的文化贫困病灶。文化贫困不仅指向文化事业,更包括文化产业,要充分发挥文化产业对公共文化产品与服务的补充作用,进而实现文化供给的多样化。

  扶贫先扶志,“扶志”属于精神与价值扶贫。文化是价值的外显,文化产业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等价值观念提供了产品载体与传播介质。村民通过参与文化产品的生产与消费环节实现自我观念型塑,汲取其中积极价值观念,去除贫困文化中消极内容。举例而言,青海省同仁县热贡艺术、河北馆陶农民粮画等本土文化生产正在走向产业化,逐步形成了颇具规模的乡村文化产业,而著名音乐平台“酷狗”则通过“音乐教室”,以数字音乐专辑、网络直播、短视频的形式丰富贫困地区儿童精神世界,助其走上“自我脱贫路”,文化国企安徽出版集团结合贫困地区文化资源,出版地方红色文化图书抢救性保护记录当地文化记忆,为地方精神文化传承提供了基础。

  扶贫必扶智,“扶智”属于劳动素质扶贫。文化产业对传统技艺、现代科技都有借鉴应用,村民通过文化生产培训习得劳动技能,提升自身劳动素质,获取“造血”能力。作为特色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非遗扶贫”使乡村闲置劳动力通过培训实现了再就业。据不完全统计,截至今年10月,全国共设立非遗扶贫就业工坊逾2000所,涉及非遗项目2200多个,培训近18万人,带动了将近50万人就业和20多万贫困户脱贫。数字文化产业的发展,使村民学习掌握网络直播、电商售货等新型技术手段实现智慧脱贫。举例而言,福州艺青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主动“下乡”,为缺乏自媒体运营经验的乡村旅游点、农家乐、民宿等提供自媒体代运营和培训服务,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也促进了自身品牌的传播,实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图为赣州上犹红茶工坊(图源:sohu.com)

  文化“扶业”:文化产业与乡村创业

  

  文化“扶业”的实质与前提是以人才创业、合作兴业实现乡村内生发展。农民群体作为文化“扶人”与文化“扶业”的衔接主体,将当地文化气质与文化资源借助文化生 产技艺进行整合加工,借助新型业态实现经济化与产业化,达成兴业脱贫目标,当中“乡村创客”不容忽视。

  在直播时代,乡村作为互联网上“被凝视的他者”,形成了以李子柒为代表、规模庞大的“乡村创客”群体,一批“直播带货”网红开始被“引进”至乡村,成为“乡村创客”的主力军。但事实证明,“乡村创客”不仅来自于“人才引进”,同样也可以实现“本土培育”。

  乡村文化产业具有规模灵活的经营特征,对资金、场地要求较低,为农民群体提供了无限的创意生产空间。在经过文化“扶志”的激励与文化“扶智”的培育后,农民群体可通过文化生产经营活动实现自主创业与合作创作,并结合当地特色文化资源这一“新的生产要素”,向非遗产品制作人、文艺活动展演人、乡村自媒体运营者、农家乐与民宿经营者等多种新型乡村职业转型,成为乡村创客的重要组成。举例而言,山东青州市农民画协会有农民会员2000多人,农民画从业者逾3万人,年创作农民画50万幅,销售额3亿元,具有中等以上创作能力的农民画作者年平均增收2万元以上,真正实现了青州书画产业链条的乡村延伸与创意阶层的乡村突起。

  文化产业助力精准扶贫的最终实现形态多表现为:对当地特色文化资源的创意运作,进而形成多种文化业态,实现经济脱贫。而这主要由特色文化产品生产和文旅融合实现。文旅融合的推进与深入,使得“文旅扶贫”在多个贫困地区落地开花,借助发挥旅游产业综合效益,在实现了脱贫致富的同时丰富了乡村文化生活,特色小镇、文化节庆、研学旅游、休闲观光、民俗演艺等业态均为其重要组成。

  以非遗文化为例,非遗项目参与文旅融合的选择众多,但成功者多重在特色,如贵州丹寨依托苗族蜡染、苗族刺绣等30多项非遗项目形成集聚优势,打造非遗主题特色小镇,再譬如江苏泰州溱潼会船非遗项目与地方旅游节庆形成“三节”同办发展格局,2019年带动旅游收入超过5000万元。不言而喻,只有依据乡村原有社会生态、自然生态与文化生态实现生产、生态、生活的“三生融合”,才能真正做到文化产业与精准扶贫的“造血”互动,而不是“吸血”式的零和博弈。

  简而言之,文化“扶业”为乡村主体生存发展创造了经济可能,进而推动文化“扶人”,从外部资源输入向内部循环提供转化,实现“扶人”与“扶业”的良性互动。

 

图为泰州姜堰溱潼会船(图源:泰州政务网)

  综合扶贫:文化产业与乡村振兴

  

   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明确提出要“发展乡村特色文化产业”。可见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具有广泛正外部性的文化产业对精准扶贫的推动是一种持久性综合发力,为精准扶贫与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提供了内生动力支持,可以直接作用于乡村文化、人才、产业与生态等方面的协同振兴。

  文化产业助力文化振兴,体现在乡村主体通过参与文化生产与消费活动增强对地方文化的了解与认同,并从中汲取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力量,进而形成脱贫致富的价值凝聚与文化共识。同时,这种生产性保护又是对地方文化的一种可持续性传承,有助力于其在生产中实现创新发展。乡村创客与外来消费者的文化生产与再生产行为赋予地方文化创新活力,缓解乡村文化凋敝现状,留住乡愁,以主体观念型塑和文化内容再生形式为乡村文化振兴创造了可能。

  文化产业助力人才振兴,体现在文化“扶人”以“扶志”、“扶智”等生产性教育培训活动改善乡村人才结构,以培育高素质新型农民缓解人口红利消失负面影响,为乡村贫困文化的代际传播循环困境提供了破局契机。由是可知,文化产业的发展既增强了乡村主体的文化生产素质,使其有望成为新型农民和乡村创客,也以丰富的文化内涵与多样的文化景观形成了文化吸引力,在培育和留住本土人才的基础上引进了一批外来人才,实现区域人才流动与共同提升。

  文化产业助力产业振兴,体现在文化产业以“文化产业化”、“产业文化化”为基本发展路径,能够有效借助乡村特有文化资源实现多产业融合,从基本的“文化+农业”、“文化+手工业”走向更具现代特征与综合效益的观光旅游、特色民宿、研学露营、文创开发等泛文化产业,为地方产业链条的完善提供了更多可能。以农业为例,文化产业以品牌运营赋予农产品文化附加值,实现了一种“农业文化化”的转型升级,在此基础上衍生出观光农业园区,融入体验活动,有效打通了第一产业与第三产业之间的内循环。

  文化产业助力生态振兴,体现在生态振兴基于自然生态,循环于文化生态与社会生态。相对传统产业而言,文化产业具有知识或创意密集、资源集约的优势,具有相对环保的绿色经济特征。这种“业态耦合”的绿色发展为自然生态、文化生态与社会生态的和谐共生形成了产业支撑,使乡村生态从单一的环境保护走向多层的生态宜居。

  显而易见的是,文化产业与其他产业的融合所形成的联动规模,对区域绿色发展存在空间溢出效应,集中表现为自然生态的绿水青山、文化生态的乡风淳朴与社会生态的和谐文明,成为联通产业振兴与生态振兴的有效选择,从而推动文化产业与精准扶贫的双赢。

本文首发于中国社会科学网2021年01月25日,系中国社会科学网“现代国家治理与精准脱贫的中国方案”专题系列文章及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乡村振兴战略中的文化建设研究”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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