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日军为何用军旗开路:日本陆军军旗小史

澎湃新闻 07-08 10:41
日本陆军军旗的样式经过怎样的变迁?军旗在军队中的地位为何相当于天皇?日军在抗战中用军旗开路的作用是什么?即便军旗已经残破不堪,为何还要继续挂在旗杆上?

红色旭日:日本陆军军旗的样式变迁

日本陆军的军旗历史先得从日军的士兵补充和编制讲起,因为日本陆军的军旗只授予步兵和骑兵联队,没有给师团和大队,这是因为日本实行的是征兵制,适龄男性都得服兵役,一个市的男人编成一个联队,这个联队的补充兵都来自这个市。而联队所在地是几乎不会换的,但是师团下属的联队经常会换,所以日本把全国划分成了几十个联队管区。

抗战爆发前,每个联队管区只有一个步兵联队,这些步兵联队构成了日军的常备师团。当时每个步兵联队对应唯一的管区,所以那个联队也可以用编成地点命名,比如步兵第7联队的编成和补充担当地为金城,所以步兵第7联队又称金城联队。

但是随着抗战和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日军开始大规模动员征兵,每个联队管区就要出不止一个联队,金城又编组了步兵第107联队等部队,所以金城联队就成了在金城编成的一系列联队的总称。每个联队从成立开始,补充兵来源地就是固定不变的了,所以联队是日本陆军部队不会发生下属变动的最大单位,所以军旗只颁发给联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日本的军旗样式经过多次变迁:1870年5月15日,日本政府颁发《太政官布告第355号》正式颁布陆军军旗的名字为“陆军御国旗”,制式为长4尺4寸(约1.33m)、宽5尺(约1.51m)的十六芒旭日旗。1874年1月23日,明治天皇在日比谷演练场亲自把第一面“陆军御国旗”颁发给近卫步兵第一联队和近卫步兵第二联队。这是日本陆军第一次拥有“军旗”。

到了1879年12月2日,日本政府又颁发《太政官布告第130号》,废止“陆军御国旗”的名字和样式,改成“军旗”颁发给步兵、骑兵、炮兵部队,其中步兵联队的军旗样式为长2尺6寸4分(约0.8m)、宽3尺(约0.91m),旗杆顶为黄铜镀金的3双16叶菊花纹章,旗杆为涂黑的樫木,旗面为紫色丝绸制作,外面围绕一圈平织的紫色的金线穗,旗面颜色为白色,十六芒旭日章为红色,右下角用白布标注有联队的番号。后备步兵联队的军旗样式除了旗面和流苏颜色为红色,十六芒旭日章颜色为金色外,其他和常备步兵联队军旗一样。由于当时日军骑兵只有大队没有联队,所以当时颁发的是骑兵大队军旗,骑兵、炮兵部队军旗除了长宽均为2尺1寸(约0.64m)以外,其他样式和常备步兵联队军旗完全一样。

1885年1月10日,炮兵联队的军旗废止,所有炮兵军旗被收回。1896年11月18日,骑兵大队全部改编为骑兵联队,骑兵大队旗全部换发为骑兵联队旗。至此,日本陆军只有步兵和骑兵联队才有军旗,所以也称“联队旗”。

        
日本陆军步兵军旗式样图
        
左:日本陆军常备步兵联队军旗。右:日本陆军炮兵,骑兵联队军旗

天皇分身:军旗在日军中的地位

联队旗在日军中有非常崇高的地位,每个联队成立时,联队旗必须由天皇在皇宫里亲自授予联队长,而且还有一番天皇问话和联队长答话的仪式。问答仪式从明治天皇授予近卫步兵第一联队第一面旗帜时就已经有固定的形式,不过成为规定的仪式却始于1926年10月21日颁布的《皇室仪制令》中的《军旗授予之仪》,其中规定联队长必须身着大礼服,在皇居中拜见天皇,由天皇下达“勅语”,然后联队长“奉答”。

        
授予步兵第三十六联队旗时天皇和联队长的勅语和奉答

这一套仪式是为了表示这支部队是“天皇亲率”,所以联队旗随部队出征就相当于“天皇分身”,所以日军联队把军旗看得十分重要,有专门的护旗班,保护联队旗不能受到任何伤害,而且规定军人在见到军旗时要像面见天皇时那样敬礼。作战时,联队旗必须随联队本部一起出征,但是危机时刻可以放在师团部。到万不得已部队被全歼或者必须投降时,联队旗必须烧毁,旗杆顶的天皇家徽必须深埋。

不过还是有一次例外,西南战争中,1877年2月22日,政府军和西乡隆盛军在田原坂附近激战。其中政府军的步兵第14联队旗手河原林雄少尉战死,“陆军御国旗”被西乡军夺取,虽然之后政府军夺回了这面军旗,但是为此损失很多兵力。于是日军规定,由于不可抗力损失的军旗,会在损失后第二年的1月21日重新发给,陆军联队撤销编制后,军旗撤回到陆军省保管。尽管如此,日军还是视军旗被抢为最大的耻辱,在整个抗战和太平洋作战期间,日军军旗没有一次被抢。

        
西南战争中日军步兵第14联队军旗夺回的浮世绘

正是由于这一特点,一个日军联队烧毁联队旗时(日军称之为“军旗奉烧”),往往会被人们认定为此联队被全歼之时。但是由于军队在行军和作战时,军旗会被放在一个黑色的布口袋中,而丝绸做的旗面不可能不受到损害,所以很多久经沙场的联队的军旗往往破损到都只剩下外面那圈流苏,但只要还能悬挂,日军都会一直使用。

        
抗战爆发前日军步兵第三十五联队军旗

化作灰烬:抗战中的日军军旗

日军军旗虽然在军中地位异常之高,按说应该加以保护,但是在部队进攻受挫的时候,日军会果断拿出军旗,用其引导步兵发起进攻。日军认为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激发部队士气,这也是日军历史越悠久的部队军旗越破烂的原因,日军部队几乎不会修补军旗,反而认为军旗越破烂越能显示出部队经历的血战之多。

1937年12月12日下午,南京紫金山,日军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已经在紫金山下血战3日,可是紫金山第一峰还是在教导总队手中。屡次冲锋被挫败后,师团长中岛今朝吾命令步兵第33联队长野田谦吾下午6点前必须拿下紫金山。接到命令的野田大佐恶狠狠地命令:所有预备队投入战斗,军旗开路!于是日军步兵第33联队旗手展开军旗,士兵们就在血红色的太阳旗下,对紫金山最高峰发起最后的总攻。

面对日军凶猛的攻势,教导总队第四团团长睢友兰亲临第一线指挥战斗,击退了日军多次冲锋。到了下午16时左右,终于有100余日军士兵冲向中国军队的阵地,很快阵地上就上演了一场惨烈的肉搏战,战斗中福田少尉当场被砍死。但是紫金山最高峰还是在中国军队手中。这时野田为了按时拿下紫金山,决定放火烧山,最后终于得逞。由此可见,就算日军祭出军旗,在军旗下冲锋的日军也还是拿不下中国军队的阵地。

日军第九师团的步兵第三十五联队在抗战爆发时,军旗旗面已经完全损坏了,但是在抗战中,由于这个联队也经常拿出军旗引导冲锋,这面旗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到了1940年,这面旗已经完全没法挂在旗杆上了,于是在1940年4月11日,这面军旗被送还到东京兵器补给场做“部分修理”。没有修复所有旗面,只是让这面残破不堪的旗帜能继续挂在旗杆上。

        
宜昌战役时日军步兵第58联队军旗在战场上临时安置
攻占徐州时日军步兵第65联队军旗在入城式上

1944年9月7日,滇西会战的松山围攻战役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残存的日军不足80人窝在松山1、2号高地最后的一点阵地内。弹尽粮绝的日军准备做最后的“玉碎”,在代理部队长真锅邦大尉的指挥下,残存的日军杀死伤员,开始处理那面步兵第113联队的军旗。

关于这面军旗的命运,日方史料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说法。日本防卫厅公刊战史记载,残存日军在7日清晨,在横股炮兵掩蔽部烧毁了这面军旗。但是根据日军老兵品野实在《异国的鬼》中记述,真锅邦只是把军旗的旗冠埋在了那个炮兵掩蔽部地下,自己扛着军旗对中国军队阵地发起了最后的玉碎冲锋。不过考虑到日军不可能把军旗拱手送给敌人,而且中国军队并没有缴获这面军旗,所以笔者认为,这个真锅大尉很有可能是烧毁了军旗后再去自杀冲锋的。不过有一点是没有问题的,即这面军旗是中国军队在抗日战场上迫使日军烧毁的第一面军旗。

就在几天后的9月11日,腾冲战役也进行到最后阶段,上午十时,日军腾越守备队代理队长太田正人发出最后一封电报:“现在敌军已逼近到守备队阵地前80米的地方,双方战斗异常激烈,已于9时命令销毁军旗,命令官兵做最后之奋战。官兵含泪奉烧军旗,均愿血战到底,绝无怨言。祝天皇万岁,兵团武运长久。”

这封电报提到的军旗,正是构成腾越守备队的主力——步兵第148联队的军旗,这是中国军队迫使日军烧毁的第二面军旗。就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日军精锐第18、56师团,各有一个步兵联队的军旗被焚毁。而这两次战役,也是日军大本营发布承认的15次玉碎作战中仅有发生在中国大陆的两次。

到了1945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时候,日军下令烧毁了共计444面军旗,其中海外265面,本土179面。但是仍然有一面几乎完整的军旗留存下来,因为步兵第321联队联队长后藤四郎只是把那面军旗的旗杆烧毁放入“奉安箱”充数,其他部分都完整地留存下来,现在这面军旗供奉在日本靖国神社。不过随着日本无条件投降,陆军军旗作为日本陆军的象征,彻底告别了历史舞台。

        
武汉会战中在陡峭山路上行军的日军步兵第36联队军旗
唯一完整幸存的日军步兵第321联队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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